”苏清漪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泣血的哀求,“念在…念在昔日…” 她想说“情分”,但这两个字卡在喉咙里,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。昔日的“情分”,早已被她亲手斩断,碾碎在迎仙台的腐雨之中。
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荆青冥,充满哀求:“求城主赐下净灵丹!或…或借枯荣军之力,解我苏家灭族之危!苏家愿献上全族积蓄,世代为花境仆役,肝脑涂地,在所不辞!”
遗尘谷主的独眼微微转动,瞥了一眼那玉匣,又看向荆青冥毫无表情的侧脸,若有所思。
荆青冥的目光,终于从苏清漪惨白的脸上,缓缓移到了她高举过顶的玉匣上。他伸出了手,修长的手指并未直接触碰玉匣,而是凌空一摄。
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玉匣。
玉匣轻轻一颤,盒盖无声地滑开。
匣中并非丹药,亦非珍宝。
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帛。那纸帛材质特殊,似金非金,似帛非帛,流转着温润的光泽,正是修仙界用以书写重要契书、承载灵念誓约的“金丝冰蚕笺”。
在苏清漪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,在那遗尘谷主了然的目光中,荆青冥的手指微动。
那张承载着无数过往的金丝冰蚕笺,从玉匣中缓缓飘出,悬停在荆青冥的面前。
笺纸展开。
上面以灵墨书写的字迹,清晰得刺眼:
“花仙柔弱,不堪匹配。今苏氏清漪,自愿解除与荆青冥之婚约,自此男婚女嫁,各不相干。天地共鉴,此契无悔!”
落款处,是苏清漪娟秀却冰冷的签名,以及一个殷红如血、指印清晰的灵纹手印。那正是当初在迎仙台上,她当众按下的指印。纸帛的边缘,还残留着一丝极其细微、几乎不可察觉的墨绿色污渍——那是当年腐雨的印记,是耻辱与背叛的见证。
这张纸,就是当年苏清漪当众掷给荆青冥的退婚书!
它曾如烧红的烙铁,烫穿了荆青冥少年时所有卑微的憧憬与尊严。它代表着一个花匠之子被仙门娇女弃如敝履的耻辱,代表着“花仙柔弱”这柄扎在他心口多年的尖刀。
此刻,它却由当年亲手撕毁它、践踏它的人,珍而重之地放在玉匣中,当作乞求怜悯的信物,捧到了他的面前。
厅堂内死寂无声,只有枯木纹理间细微的能量流动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沙沙声。遗尘谷主屏住了呼吸。苏清漪浑身僵硬,血液仿佛都凝固了,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,只剩下绝望的惨白。她看着那张展开的退婚书,看着上面自己亲手写下的冰冷字句,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她的心脏,几乎让她窒息。
荆青冥的目光,平静地扫过纸上的每一个字,每一个比划。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,但左眼瞳孔深处,那朵缓缓旋转的黑色莲花,旋转的速度,却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气氛在厅堂中弥漫开来。那是沉淀了太久的屈辱,是信仰崩塌后的冰冷灰烬,是千锤百炼后凝结成的、足以冻结灵魂的漠然。
他缓缓抬起手,伸向那张悬浮的退婚书。
荆青冥的手指,并未直接触碰那张金丝冰蚕笺。
他的指尖,距离纸面尚有三寸之遥。
嗡!
一声极其轻微,却仿佛能震荡灵魂的嗡鸣响起。
苏清漪惊恐地看到,荆青冥的指尖,一点纯粹的、无法形容的墨色晕染开来。那不是污秽的黑,而是最深邃的夜,最纯粹的寂灭。这点墨色甫一出现,整个枯木厅堂的光线都仿佛扭曲着被它吞噬,遗尘谷主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小半步,独眼中充满了骇然。
随着墨色晕染,荆青冥左眼瞳孔中的黑莲骤然清晰,旋转加速。与此同时,他指尖前方的虚空,一点微弱却无比纯净的白芒亮起,与那点墨色相互缠绕,形成一种奇异的共生流转。
枯荣道典!生灭之力!
就在这点墨色与白芒交织的指尖之下,那张承载着冰冷退婚词的金丝冰蚕笺,发生了诡异的变化。
纸张上,那以灵墨书写的、苏清漪亲笔写下的“花仙柔弱”四个字,像是被投入了无形的强酸之中,边缘开始迅速变得模糊、焦黑!字迹的墨色开始褪去,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擦拭!墨迹并非消失,而是被那点墨色疯狂地抽取、吞噬!那“柔”字的最后一勾,甚至如同活物般扭曲挣扎了一下,发出微不可闻的哀鸣,旋即彻底暗淡、湮灭!
“不!”苏清漪失声尖叫,那墨迹的湮灭,仿佛在抽离她最后一丝平静的幻想。她想扑上去,想阻止,但双脚如同被钉在原地,一股源自那墨色指尖的、冰冷死寂的威压让她动弹不得,连灵魂都在战栗。
荆青冥的眼神依旧漠然,如同在欣赏一件与己无关的古物。他的指尖微微移动,点向“不堪匹配”四个字。
这一次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