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离那场戛然而止的晚餐,过去了三天。
漓江艺术小镇因为即将到来的丰收季,空气里都飘荡着一种欢欣鼓舞的忙碌气息。
舒榆试图将注意力完全投入到新画的构思中,但画纸上却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那晚雨幕中挺拔的背影,以及那句低沉有力的“有些事,本身就是正事”。
这三天,李璟川没有再来过任何信息,仿佛那顿晚饭和那个雨夜,真的只是一段轻描淡写、无需挂怀的插曲。
这种沉默,反而让舒榆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。
周五傍晚,小镇为预祝丰收举办的烟火晚会,将这种躁动推向了高潮。
天色还未完全暗下,古桥两岸、沿河石阶就已经聚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。
摊贩的叫卖声,孩童的嬉笑声,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各色小吃香气,交织成一幅鲜活生动的市井画卷。
舒榆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,但房东太太热情相邀,她拗不过,便跟着出了门。
她选了个相对僻静的河畔角落,靠着柳树,远远望着对岸为燃放烟花搭建的高台。
人越来越多,摩肩接踵。
舒榆小心地护着自己,避免被人流推搡。
就在一阵特别汹涌的人潮涌来时,她踉跄了一下,险些站不稳。
忽然,一只温热的手掌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,一股熟悉的、清冽的雪松气息随之将她笼罩。
她心头猛地一跳,愕然转头。
李璟川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。
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,少了西装的正式,多了几分闲适,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游客。
他的手臂自然地在她身后虚虚环着,没有真正触碰,却有效地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流,创造出一小方令人安心的空间。
“李璟川?”舒榆惊讶得几乎失语,“你,什么时候来的漓江?”
她注意到他风尘仆仆,从来都是矜贵的样子如今额角却带着细密的汗珠,像是刚刚匆忙赶到。
李璟川低头看她,昏暗的光线下,他的眼眸显得格外深邃。
“下午的会议结束得早,”他语气平淡,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,“想到你之前说过今晚有烟火,就过来看看。”
前几天吃饭的时候,舒榆只是简单的提过一嘴,没想到这么点小事会被他记在心里。
他说得轻描淡写,但舒榆知道,从江市到漓江,绝不是“会议结束得早”就能轻松往返的距离。
他又是特意赶来的。
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彻底失了序。
就在这时,“咻——嘭!”第一朵硕大的金色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,瞬间点亮了漆黑的夜幕,也照亮了李璟川棱角分明的侧脸。
流光溢彩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明灭灭,那专注望着天空的侧脸轮廓,在烟花的映衬下,显得有些不真实的英俊。
舒瑜看得一瞬失神。周围是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和人群的欢呼惊叫,可在他为她隔出的这一小片天地里,她仿佛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。
烟花一簇接一簇地升空,绚烂夺目,将漓江的夜空渲染得如同梦幻之境。
在又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中,李璟川忽然低下头,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,低沉的声音清晰地钻入她的耳膜,穿透了所有的喧嚣:
“那天为什么走?”
这个问题来得如此突兀,又如此直接,像一把精准的钥匙,猝不及防地试图撬开她紧闭的心门。
舒榆浑身一僵,几乎是下意识地,用一种带着自我保护般的、故作轻松的语气回答:“游戏规则,不是吗?”
她说完,便紧紧抿住了唇,不敢看他。她感觉到他落在她耳边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瞬。
然后,她听到他低低地笑了一声。
那笑声很短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,不是嘲讽,也不是生气,更像是一种了然,甚至是一丝极淡的无奈。
他没有再追问。
仿佛刚才那个犀利的问题,只是被夜风偶然送来,又被烟花声带走。他重新抬起头,和她一起仰望星空,看着那漫天华彩盛开又凋零。
舒榆却再也无法平静。
那句“游戏规则”脱口而出后,她并没有感到轻松,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空虚。
她在他面前,总是试图用盔甲和规则来保护自己,可每一次,似乎都显得那么徒劳和幼稚。
烟花表演在最高潮处落幕,最后一丝光亮湮灭在夜色中,只留下满天的硝烟味和人们意犹未尽的议论声。
人潮开始缓慢散去。
“走吧,送你回去。”李璟川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,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、尖锐的对话从未发生。
舒榆默默点头。
回去的路不长,两人并肩走着,却一路无话。
夜晚的凉风吹散了空气中的燥热和烟火气,也吹不散萦绕在两人之间那浓得化不开的暧昧与沉默。
他能感觉到她细微的紧张,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。
一种无形的张力拉扯着他们,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心慌意乱。
直到画室门口,李璟川停下脚步。“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