示了他目前恪守的分寸。
话题随后又转向了更轻松的小镇风物,他问起她常去写生的地方,问她是否尝过某家老字号的桂花糕,气氛似乎又重新变得轻松愉快。
几杯温润的糯米酒下肚,舒榆感觉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,那份一直被理智压制的探究欲,在微醺之际变得强烈。
于是,便有了那句脱口而出的问询:“李市长日理万机,总在这小镇盘桓,不怕耽误正事吗?”
问完,她便有些后悔,觉得自己似乎越界了,打破了今晚一直维持的那种心照不宣的平衡。
李璟川执壶为她斟酒的动作流畅而稳定,直至杯满,他才放下酒壶,抬眸看她。
那双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,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有些忐忑的模样。
他没有立刻回答,短暂的沉默让空气仿佛凝滞。
舒榆几乎能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。
然后,他开口,声音低沉而清晰,没有任何回避。
“有些事,”他的目光沉静如水,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,“本身就是正事。”
没有解释,没有赘言。
但这个答案,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在舒榆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它模糊了公与私的界限,将一个看似私人的行程,拔高到了与正事同等重要的位置。
这比任何直白的承诺或表白,都更让她心惊,也更让她慌乱。
她下意识地垂下眼睫,不敢再与他对视,仿佛那目光会灼伤她。
指尖摩挲着温热的酒杯,她轻声说,像是在自言自语:“是吗,那我,是不是该感到荣幸?”
李璟川看着她微红的耳尖和低垂的眉眼,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。
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,而是举起了酒杯。
“酒快凉了。”他提醒道。
舒榆抬起头,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,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的深邃迫人,只剩下温和的、了然的暖意。
她明白了,他不会给她更明确的答案,有些话,点到即止,剩下的,需要她自己品味。
她举起杯,与他轻轻相碰。清脆的响声,像是在为今晚这场充满机锋与试探,暗流涌动又温情脉脉的对话,画上了一个意犹未尽的休止符。
有些东西,在酒杯碰撞的瞬间,似乎悄然改变了。
气氛有片刻的安静,只有窗外的江水声和隐约的市井喧哗传来。
几杯本地的糯米酒下肚,舒榆白皙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绯红。
窗外的天色已彻底暗下,河岸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,倒映在漆黑的水面上,随波荡漾。
气氛恰到好处的松弛与微醺。
晚餐就在这种微妙而暧昧的氛围中结束。
走出菜馆,初夏的夜风带着水汽吹拂而来,稍稍驱散了酒意。
两人沿着河岸的石板路,慢慢往画室的方向走。
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,又缩短,偶尔交叠在一起。
走到半路,毫无预兆地,淅淅沥沥的小雨飘洒下来,在青石板上点染出深色的印记。
“下雨了。”
舒榆抬头,话音刚落,一件带着体温和淡淡雪松气息的西装外套已经罩在了她的头顶,也顺势遮住了李璟川的大半身形。
空间瞬间变得逼仄。
他们靠得极近,近到舒榆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温热,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。
雨水敲打着外套面料,发出闷闷的声响,整个世界仿佛被隔绝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之外。
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,一下,又一下,清晰可闻。她不敢抬头,视线所及,是他衬衫第二颗纽扣和微微起伏的胸膛。
李璟川的手臂虚拢着她的肩,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绅士距离,没有更进一步的靠近,但那无处不在的温热气息和笼罩下来的阴影,本身就构成了一种强烈的存在感。
这段路似乎变得很长,又似乎很短。
直到画室那扇熟悉的木门出现在眼前,李璟川才移开外套,雨丝立刻轻柔地落在两人身上。
“到了。”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,发梢和肩头都沾着细小的雨珠。
“谢谢你送我回来。”舒榆将外套递还给他,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腕,一阵微麻。
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,或者,会像某些桥段那样,提出上楼喝杯咖啡。
她甚至在心里飞快地思索着该如何回应。
然而,李璟川只是接过外套,随意搭在臂弯,目光沉静地看着她:“不客气,早点休息。”
舒榆微微一怔。
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,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,补充道:“我一会儿要去机场,赶今晚最晚的航班回江市,明天上午还有个会。”
原来,他真的是百忙之中,硬生生挤出了这几个小时,只为赴她这一顿简单的晚饭。
这个认知,让舒榆心头那丝因他即将离去而产生的空落感,瞬间被一种更复杂的、掺杂着震惊与悸动的情绪所取代。
“那,一路平安。”她最终只说出这句话。
李璟川点了点头,深深看了她一眼,随即转身,步入了朦胧的雨幕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