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上,震得碗碟哐当作响,汤汁都溅了出来。她抬起头,目光如同刀子,直直射向还在那装模作样抹眼睛的李氏,声音又脆又亮,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泼辣和毫不掩饰的嘲讽:
“绕来绕去,弯弯绕绕说了这么一大车轱辘屁话!不就是还嫌钱给得少,还想要钱吗?怎么?真以为我们家是那挖不完的金山银山,还是觉得我们娘几个脸上写着‘好欺负’三个字?!”
李氏只听过邓三娘泼辣的名声,但这一回还是真对上,被她这毫不留情面的话刺得浑身一颤,闪过一丝慌乱和恼怒,但旋即被她强行压下。她立刻换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、泫然欲泣的表情,声音带着颤音:
“大嫂!你……你这话可就说得太难听了!太戳人心窝子了!我们是为了谁?我们起早贪黑,熬心费力是为了谁?还不是为了娘的身体!”
她转向虞老太太,语气更加悲切,“娘含辛茹苦,吃尽苦头把大哥他们兄妹拉扯大,如今老了,病了,动弹不得了,是我们三房守在床前,日日夜夜,端茶送水,煎药喂饭,擦身洗衣,哪一样脏活累活不是我们干的?”
“这其中的辛苦,这流水般花出去的银钱,我们可曾向大哥你们提过一个字?诉过一句苦?如今不过是娘的身子实在需要用好药吊着,我们实在艰难,支撑不住了,这才拉下脸来开这个口……怎么就……怎么就成了我们贪图你们的钱了?!”
虞承福涨红了脸,霍然起身,因为动作太大,身后的长凳被带倒,青筋突突直跳,目光看向一直闭目装聋作哑、实则偏袒的虞老太太脸上。
“娘。”他声音嘶哑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,“您摸着良心!您对着我爹的牌位说!当初爹去世的时候,是您亲口说的,您宁愿死在三弟家,也绝不踏进我这家门一步。是您嫌我虞承福窝囊,嫌我没本事,嫌我……我没能给您生出个传宗接代的孙子,断了虞家的香火!”
“这些年!我按月送钱送粮,您可曾给过我好脸色?!可曾正眼看过阿满和绣绣一眼?!成了我不孝了?!!”
这话如同平地惊雷,炸得虞老太太浑身猛地一哆嗦,她猛地睁开眼,浑浊的老眼里射出怨毒的光,手指颤抖着直指着虞承福,差点气了个倒仰,脸色由红转白,话都说不连贯:
“你……你这个逆子!!不孝的黑心玩意儿!!你……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!我就知道……我就知道你是个没心肝的白眼狼!自打你爹死了,你……你翅膀硬了,就不把我当娘了!!你恨不得我早死!!”她捶打着胸口,一副快要背过气去的模样。
李氏赶紧扑过去,半真半假地给老太太顺气,一边用力拍着她的背,一边扭头对着虞承福,语气责备:“大哥!你看你!你看你把娘气成什么样了!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?非要翻这些陈年旧账?都是一家人,何必说这些戳心窝子的话?!非要逼死娘你才甘心吗?!”
虞老太太一把推开李氏的手,老眼死死瞪着大儿子,她喘着粗气,终于摆出她今日的态度:
“好!好你个虞承福!过去的事,是我老婆子瞎了眼!我不跟你计较!”她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,震得碗碟再次跳了起来,“承福,我知道,你和你这个媳妇不容易,家里又是两个赔钱货闺女,肩上担子重,心里有怨气!”
她话锋猛地一转,语气变得语重心长,仿佛真心实意为他打算:“既然提到你爹,你别忘了!你爹去世前,拉着你们兄妹三个的手,是怎么说的?!他说,兄弟同心,其利断金,只有一家人和睦,拧成一股绳,劲儿往一处使,才能万事兴!才能光耀我们虞家的门楣!这话你也忘了吗!”
她的目光缓缓地转向虞满身上:
“满丫头弄的那个什么酱料生意,我听着,倒是有点歪才,有点门道,既然是能下金蛋的营生,藏着掖着像什么话?你怎么这么自私?怎么就不能拿出来一家人一起做?让你三叔三婶也出出力,帮衬着,把生意做大,赚了钱,也好给家里添补,不说给我这老婆子买药治病的话,只要能全了你爹临终前‘家和万事兴’的愿,我就是两眼一闭都没话说,你说,是不是这个理?!”
她说得理直气壮,虞承福被这话气得不行,胸口剧烈起伏。
而虞满迎上自己这位祖母那看似打着家族大义旗号、实则写满贪婪的视线,又扫过三叔三婶那几乎掩饰不住期待和得意的脸。
她身旁的邓三娘却猛地站了起来。她双手叉腰,原本爽利的脸上此刻满是豁出去的悍色。
“我不同意!”邓三娘一口啐在地上,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李氏假惺惺的脸,最终落在装模作样喘气的虞老太太身上。
“薅羊毛也不能紧着一只羊往死里薅!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!每个月,我们往你们三房送的米、面、油、盐,还有那实打实的铜钱,都是按足了份量,只多不少!这些钱粮,别说供养娘一个,就是再多两个闲人,也绰绰有余!我们怎么就没尽孝道了?是缺了你们吃还是短了你们穿?!”
她越说越气,声音拔得更高,直接和他们撕破脸皮:“你们口口声声说娘吃药花销大,行啊!既然三弟、三弟妹照顾娘这么辛苦,又要花钱又要受累,我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