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第六十八章(宇文海棠一河西)
陵邑,侯府别院,又是一年入冬了。
在这里偏安一隅,养病了大半年,海棠的身体好转很多。那可怜的孩子,只在她肚子里待了两个月,就死在冰冷的河水中。也许死的本该是她,是她的孩子用自己的命,换了她的命。靳桓的人救了她,将她从深不见底的河水里捞出来。带她来到了陵邑,这个遥远、寒冷、人口众多、土地贫瘠,以往只在《大周舆图》上看到过的地方。
为了掩人耳目,留在这里,靳桓帮她安排了一个良家女子的身份,河西知事府尚仲大人的次女,尚盈。
尚家的次女自幼体弱多病,在她来到陵邑不久后便病故,她正好顶了这身份,用这位尚家二小姐的身份,嫁入侯府,成了河西侯、大司马靳桓的妻子。靳桓父母死绝,侯府也无长辈,他的亲人只有一个小妹靳荣,是他父亲留下的孩子,今年才七岁。
这孩子与靳桓并非同母所生,是其父先侯爷外巡时与一侍妾所生,她的生母并未被带回府中,下落不明。
老侯爷去世时,这孩子还很小,对父亲也是没多少印象了,一直跟着哥哥生活。
长兄如父,长嫂如母,自海棠来到侯府后,这位小妹与她亲近得很,如今同住一个院中。
海棠自己也是年少失母,所以对靳荣,有种别样的关怀。院子里,靳荣在踢毽子,一连踢了三十多个,兴奋地喊着:“盈姐姐,你看我踢得好不好?”
“好,"海棠唤她:“荣儿过来,姐姐给你擦擦汗。”小女孩颠颠地跑来,海棠不免又想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。不知道会不会也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。
海棠擦了擦眼睛,靳荣问她:“姐姐你哭了吗?”“没有,"海棠挤出笑容:“眼里进风了。”“那你快到屋里去,哥哥说你不能吹风的。“靳荣着急道。其实盈姐姐就是棠姐姐,就是哥哥曾经写在《远山集》扉页上的那个人,哥哥的心上人。
靳荣心心里是知道的,但是哥哥说了,为了保护棠姐姐,不可以喊她的真名,要喊她盈姐姐。
哥哥说,这是他们三个的小秘密,别人都不知道,他们要一起保护这个秘密。
靳荣心想,我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人了,到现在一次都没说漏嘴过。但是哥哥明明警告她不要叫错,却好几次都被她听到在书房里喊盈姐姐的真名。
海棠,盈姐姐真正的名字。
她漂亮得像一朵花,原来也有一个花一样的名字。靳荣觉得这个名字更好,但是哥哥不让叫。哥哥说,要等以后。
以后是什么时候,不知道。
大
河西的天气总是善变,到了晚上,又突然开始雷雨交加。纱帐中,海棠皱着眉头,睡得很不安。
又做噩梦了…
冰凉的湖水,坚硬的石块,身下淋漓不尽的鲜血。被血腥味吸引来的鱼群,鱼的鳞片贴近她的皮肤。那可怕的感觉环绕着她,侵袭全身。
窗外忽然一声响雷,将她惊醒。
海棠尖叫着坐起来:“啊!啊!”
抱头喊道:“延舟!延舟!”
靳荣就睡在她旁边,被她吵醒了,揉着眼睛问:“盈姐姐,你怎么了?”“你又犯惊惧症了吗?我去给你叫大夫!”靳桓听到里面的声音,披了一件外衣从外间匆匆进来:“海棠,怎么了?”海棠抱着头哭:“我害怕!我害怕!”
嬷嬷进来把靳荣抱走,靳桓坐在床头,摸了摸海棠的额头,没有发烧。而后搂住她:“别怕,我在这里。”
海棠躺在他怀里,紧紧抓着他的胳膊:“你别走,你陪着我。”他轻轻拍她的背安抚:“好,我不走,我陪着你。”男人如铁的胸膛和臂弯,略带滚热的体温,在这雨夜里让人稍获安心。那冰冷幽深、令人窒息的河水,呛进喉咙和气管的感觉,她一直忘不了。先皇后自摘星楼坠湖身亡,此事一直众说纷纭。连海棠现在回想起来,都觉得恍如隔世。
其实不是她自己寻死,高翊这混账还没死,她还没报复回去,怎么舍得死在他前面。
当时她震惊于父兄的死讯,悲痛欲绝,神智恍惚。太后将她软禁在长信宫,她多次求见,才得以出去。在去太极殿面见皇帝的路上,翠烟告诉她,从御前内监那里得到消息,宫门夜开,她父兄的遗体已经被秘送入宫。
她大为悲恸,翠烟哄骗她登上摘星楼,那里可以看到太极殿。她上去以后,翠烟问她:“娘娘,有没有看到什么?”然后就一把将她推了下去。
最后的最后,她掉下去,像一只待死的蝴蝶。衣裙被风刮起,挡住了脸。
坠湖的前一秒,她听到翠烟哭喊的声音:“不好啦,皇后娘娘跳河啦!冬天的湖水太冷,她很快就没了知觉。
翠烟从她来到长信宫的时候,就一直陪在她身边。她一直很相信她,现在想想,当时真是太蠢,连那么拙劣的谎言都能轻信。之前她还以为是太后暗下杀手要除掉她,直到后来颐妃的罪行被揭露,紧接着被处死,宣平侯府抄家。
她才知道,原来是颐妃。
颐妃,她躲在后面,不声不响的,倒是能耐。翠烟那一批宫婢,后来为了封口,处死了很多人。翠烟大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