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雨停了,淡金色的曦光斜照进窗棂,一半洒在地上,一半落在窗边的书台上,斑驳交错。
雨过天晴,明媚春光照落在听雪阁的小院中,树影斑驳,娇花待放,还有几只低飞的青鸟,落在院中啾啾鸣叫。
“小姐你终于醒了,”朝露拍着心口,终是长舒了口气,“谢天谢地。”
“我睡了很久吗?”大梦初醒,沈青黎下意识抬手遮了下晃眼的亮光,问道。
“小姐您自宫里回来,已是昏睡了一日一夜,眼下已过了午时,小姐若再不醒,奴婢可是要去街上寻大夫回来了。”
沈青黎这才知道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,前世记忆如近来连绵不断的雨水一般,倏然涌入脑海,同今生记忆汇流交织,最终在脑海中融汇为一体,从此牵动着她往后的每一个思绪和选择。
她还是从前的那个她,又好像不是。
前几次从梦魇中醒来,沈青黎皆是心绪不宁、惶恐不安的。但今日不同,今日的她,转醒之后,眼底除了惯有的清澈和灵动之外,更隐隐透着一股连自己都未有察觉的坚韧和从容不迫。
春日宴上发生的事情,朝露多少听闻了几句,见小姐回来后昏睡了如此之久,心中难免担忧,别说大夫,便是避灾去祸的道士,她都想去城外请上一位了。
然此刻,看着小姐眉眼间的神色,不知为何,心中忧虑一下便烟消云散了。不似前几次梦魇过后的慌乱和迷茫,今日小姐那双翦水秋瞳明亮又平静,莫名间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。
“不过是淋了些雨,着了风寒罢了。”此话不假,沈青黎说着还配合地捂嘴轻咳了两声。但和脑中记起的“风雨”相比起来,宫中所淋的那些雨水压根就不值一提。
朝露闻言愣愣点了点头。心中愈发觉得小姐和先前有所不同,先前几次,小姐从梦魇中醒来,或是吓得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,或是吓得夜不能寐,如今日这般淡定从容,甚至还能出言宽慰自己的场面,真是头一次见。
“备水,我要洗漱更衣。再叫厨房备些清粥小菜,我有些饿了。”看出朝露眼底的疑惑和怔然,沈青黎开口将人支走。一是不欲被人看出端倪,二则是眼下她需要静一静,好好想想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。
原本,她以为春日宴只是针对她、或是太子的一个局而已,她侥幸破了局,也离了宫,便该没有后顾之忧才是。但突然而至的前世记忆让她知道,春日宴仅是个开始,接下来,还有更多针对她,不,针对整个沈家的风风雨雨,需要应对。
昨日想不明白的布局之人,也在此刻清晰明了。
并非林妃,也非皇后,而是那位看似和她一样的“受害者”,衣冠楚楚的太子殿下。
前世,她在春日宴上清白尽毁于太子后,可说是声名狼藉,万念俱灰。父亲更是怒发冲冠,若非对方贵为太子,怕是会提刀直将人砍了去。甚至开口直言,若是遭人算计,便是拼上侯府前程,都会为她讨回公道。
而彼时的她心如死灰,头脑混沌,心中虽对春日宴上的意外有所怀疑,但在记忆不清、毫无证据的情况下,不敢妄言,更不敢为此而赌上整个侯府的前程。
举步维艰、万念俱灰的一个雨夜,太子偷潜出宫,翻墙入府,同自己深情款款地说了一番肺腑之言,更信誓旦旦道,若自己愿意,他定求皇上下旨赐婚,予自己太子妃之位。
这对当时的沈青黎来说,无疑是春宴后的最佳处理办法,亦是她万念俱灰时的唯一希望。
故没有多想,沈青黎心怀感激地点头答应了这桩婚事。
成婚之后,她与太子间还算有过一段短暂的温情时光,若无后来父兄北上,葬身沙场的事情发生,她或许真会以为自己是那个不幸中的万幸之人。
可笑,她曾以为的温情竟从开始就是一场骗局,被困在局中之人除了她,更还有整个沈家上下。
思此,沈青黎本平静从容的眼底,涌上一股恨意。
如今躲过了春日宴的算计,又让她想起了前世一切,自是不能重蹈覆辙。
但接下来,她该怎么做才好?
萧珩陈府极深,即便有了前世记忆,她手中亦没有能证明春日宴上的算计是出自太子之手的证据。沈家是臣,太子是储君,即便握有证据,事情都是极难办的,更遑论在自己证据不足,且毫发无损的情况之下。
对于萧珩,沈青黎自是恨的。但如今,上天既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,一切皆还没有发生。她不会嫁给太子,兄长北上的行程也未定下,与其费尽心力对付太子,她更想做的还是,远离此人,安度此生。
既是为自己,也是为了父兄,和整个沈家上下。
想明白了这一点,原本混沌凌乱的思绪,一下明清许多,如同在一团错乱繁复的丝线中,似找到了头结所在。接下来只需将纷乱丝线细细理顺,便能渐渐将眼前纷乱梳理、整齐。
不过,虽无确凿证据,但经历昨日之事,又想起前世种种,倒是让她彻底想明白了前世一直未能明了的事情,她究竟是如何在春日宴上中的迷药?
琉璃酒盏中确下了能使人身子发热,目眩神迷的迷日红,但却不止于此,辅以暖阁香炉中燃点的醉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