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渊底部的死寂,被铁人残骸拖行时金属骨骼刮擦琉璃地面的“滋啦”声撕破。那声音缓慢、断续,如同锈蚀的锯条在枯骨上摩擦,在巨大的球形空洞中激起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回响。残骸仅存的浑浊机械眼,闪烁着断断续续、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黯淡红光,死死锁定着空洞中心——那覆盖着厚厚灰白尘埃的暗红晶体雕像。
距离在缩短。一尺,又一尺。
覆盖在晶体表面的灰白尘埃,冰冷、细腻、无声。它们是张卫国湮灭后最后的遗存,是父亲意志与血肉被源质彻底浸染、燃烧殆尽的余灰。在这片充斥着毁灭辐射的死地,对铁人残骸那简陋的感知系统而言,这些尘埃散发出的“源”的气息,如同黑暗荒漠中唯一的水源,散发着致命的诱惑。
“源…灰烬…吞噬…进化…”残骸僵硬的喉咙挤出沙哑的电子音,驱动着它更加奋力地拖行。断裂的线缆在琉璃地面上拖出细小的火花,裸露的金属骨骼与坚硬地面摩擦,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。每一次移动,都让那黯淡的红光更加微弱一分,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。
终于,它爬到了。
距离那蜷缩如花苞的暗红晶体,仅剩一步之遥。厚厚的灰白尘埃近在咫尺,散发着它渴求的气息。残骸仅存的金属手臂颤抖着抬起,覆盖着油污和锈迹的指爪,带着一种原始的贪婪,朝着晶体表面覆盖的尘埃层,缓缓探去。
指尖,即将触及那冰冷的灰白。
就在这时——
异变陡生!
那层覆盖在晶体表面、原本死寂无声的灰白色尘埃,仿佛突然被赋予了生命!
就在铁人残骸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,那一小片区域的尘埃,毫无征兆地向上“流”了起来!如同平静水面被投入石子激起的涟漪,又像无数拥有独立意识的微型生物瞬间暴起!灰白色的尘埃粒子急速旋转、凝聚,形成一道细小却极其迅捷的灰白“触须”,猛地缠上了铁人残骸探出的金属指尖!
“滋——!”
一阵极其轻微、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异响!
铁人残骸那黯淡的机械眼红光猛地一跳!被灰白尘埃缠绕的金属指尖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!覆盖其上的油污和锈迹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剥离、吞噬,露出下方暗沉的金属本色。但这并非结束!那暗沉的金属本身,也开始迅速变得晦暗、粗糙,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疯狂抽取着内部的能量和结构!
“警…告…未知…吞噬…!”残骸的电子音瞬间拔高,充满了前所未有的、源自本能的惊惧!它猛地试图抽回手臂!
然而,为时已晚!
那道缠绕指尖的灰白“触须”,如同拥有恐怖的粘性和力量,死死地吸附住金属!并且,更多的灰白色尘埃如同被惊醒的蚁群,从晶体雕像的表面疯狂涌动、汇聚!沿着残骸的手臂,如同蔓延的瘟疫,急速向上攀爬、覆盖!
“滋滋滋——!”
被灰白尘埃覆盖的区域,金属骨骼发出更密集的、如同被强酸腐蚀般的异响!表面的光泽迅速消失,变得如同被风化了千年的朽木!内部的能量管线闪烁着紊乱的火花,迅速黯淡下去!残骸惊恐地试图用另一条手臂去拍打、刮擦那些致命的灰白尘埃,但它的动作在尘埃的覆盖下变得极其迟滞、僵硬!
“源…反…噬…!逃…!”电子音变得断断续续,充满了绝望。
但它的挣扎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,徒劳无功。灰白色的尘埃如同拥有意志的裹尸布,冷酷而高效地蔓延。从手臂到肩膀,再到残破的胸腔和变形的头颅。所过之处,金属失去光泽,线缆枯萎断裂,最后连那浑浊的机械眼和肩头闪烁的黯淡红光,也在尘埃的覆盖下,如同被掐灭的烛火,彻底熄灭。
短短十几秒。
刚才还在缓慢爬行的铁人残骸,彻底僵立在原地,变成了一具覆盖着厚厚灰白尘埃的、姿势扭曲的金属雕像。它探出的手臂依旧指向晶体,但所有的生机和贪婪,都已被冰冷的尘埃彻底封冻、吞噬。它成了这片琉璃荒漠中,另一座新添的、沉默的墓碑。
空洞再次恢复了死寂。
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覆盖在暗红晶体表面的灰白尘埃,在完成了这次无声的“狩猎”后,缓缓平息下来,重新覆盖在晶体表面,变得如同最初那般平整、冰冷、死寂。只有那具新生的、覆盖尘埃的铁人残骸雕像,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短暂而致命的接触。
而在那蜷缩晶体“心脏”的深处,那点持续搏动的淡紫色微光,在灰白尘埃吞噬铁人残骸的过程中,似乎……极其极其微弱地,加快了一丝搏动的频率。
……
空洞边缘,那片光滑陡峭的琉璃化内壁上。
之前巨大岩板崩落留下的裂口边缘,几块细小的琉璃碎片,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剥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