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书房批阅奏章,江芙诗依礼怯生生地跪下,轻声唤道:“儿臣给父皇请安。”
皇帝并未立刻让她起身,片刻后,才缓缓开口,声音听不出喜怒:“平身吧。朕听闻,你昨日回京途中遇袭了?”
江芙诗缓缓站起,闻言立刻垂下头,声音带着一丝尚未痊愈的虚弱与后怕:“回父皇……是、是的。儿臣惶恐,竟在京畿之地惊扰圣驾,儿臣罪该万死……”
“朕不是问你的罪。”皇帝打断她,语气依旧平淡,“说说看,当时具体情况如何?可看清了贼人面目?京兆尹报上来说,你身边的侍卫皆被剑气所伤,对方手法狠辣,绝非寻常匪类。”
“儿臣中毒失忆,对遇袭一事了无印象,未能为父皇分忧查明真相,儿臣万分惶恐。”
她声音愈发低弱,伴随着细微的颤抖,仿佛仍深陷于那场未知的惊惧之中,“只依稀记得车马似被惊扰,之后便是一片混沌……再醒来时,已身在府中……其余种种,实在记不分明了……”
皇帝目光沉静,在江芙诗低垂的头顶上停留了片刻。
良久,他才淡淡开口,听不出情绪:“既如此,便好生休养。朕已命京兆尹与巡防营彻查此事。你退下吧。”
江芙诗依礼跪安:“父皇保重龙体,儿臣告退。”
她垂首敛目,姿态恭谨地退出御书房。直至转身步入宫道,被高墙投下的阴影彻底笼罩时,挺得笔直的脊背才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。
一股悲凉骤然漫上心头。
这是自她回宫以来,父皇头一回单独召见她。
平常大多数时候她都仿佛是一个透明的存在。
就连两年前她‘病’得几乎熬不过去,也只是太医院循例派人问诊,从未得过父皇一句半字的垂询。
父皇因她体弱且母族无靠而忽视她。现在忽然表现出些许关切,不过是因她这具病躯终于有了可供交换的价值。
或许是一桩政治联姻,或许是一次边境安抚。
总之是一枚棋子终于被摆上了棋盘。
与此同时,瑶光殿内。
玉瑶公主猛地将手中的琉璃茶盏掼在地上,摔得粉碎!
“父皇竟然召她进宫了!”江若云的脸庞因愤怒而微微扭曲,眼中几乎喷出火来,“她凭什么?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,也配得到父皇的单独召见?定是又去装可怜,搬弄是非了!”
“不行,我得去看看!”
说着,江若云霍然起身,华丽的宫装裙摆扫过地上的碎片,“备轿,去御书房!”
另一边。
江芙诗告退后并未着急出宫,反而在一处视野开阔的亭台歇了下来。
这是瑶光殿前往御书房的必经之路。
以玉瑶的性子,得知父皇召见她,必定会怒气冲冲地赶来“偶遇”,好当面给她难堪。
果不其然,不多时,便见玉瑶公主的仪仗气势汹汹地朝这边来了。
江芙诗眸光微闪,状似无意地抬手。
指尖轻轻拂过身旁一丛开得正盛的花,那极淡的、带着一丝清冷药意的幽香便悄然弥散开来。
玉瑶风风火火地行至近前,正欲开口讥讽,鼻尖却忽然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独特香气,清冽不俗,绝非寻常宫香。
她脚步一顿,狐疑地看向江芙诗,目光锐利地在她身上逡巡:“你身上用的什么香?”
江芙诗闻言,像是被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后退半步,慌忙屈膝行礼:“见、见过皇姐。没……没有,我什么也没用。”
她越是这般惊慌否认,玉瑶便越是疑心大作。
“还敢狡辩!”玉瑶柳眉倒竖,逼近一步,厉声道,“交出来!莫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?”
江芙诗泫然欲泣,哆哆嗦嗦地从袖中取出一个极其小巧朴素的瓷盒:“是一个老嬷嬷私下给的香膏方子,只剩这一点了。”
玉瑶一把夺过那瓷盒,打开嗅了嗅,那香气似乎更明显了些,心中妒意与不屑更盛。
这等好东西,这贱胚子也配用?
她冷哼一声:“算你识相!”
说罢,玉瑶又想起召见一事,讽刺道:“别以为父皇召见你一回就有了倚仗,父皇不过是一时新鲜,可怜你这野丫头罢了。真当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