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对身侧的沈霁说:“沈兄,我刚才偷看了一眼,那个昭阳公主和太子殿下长得一点都不像。一一他久闻皇室龙凤胎之名,还以为长得一模一样呢。年轻人,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在意点。
沈霁没有说话,因为榜眼周安国之后就轮到他了。须臾,沈霁应声上前。
好在皇帝并未留意他衣袍的不当之处,伸手帮他正了正头上的金花,又赐给他一本崭新的《诗经》,照例说几句鼓励的话语。沈霁谢恩,正欲退下,却听见太子的声音蓦的响起:“父皇,状元郎年轻俊彦,才学过人,留给昭阳做驸马如何?”此言一出,在场之人俱是一惊。
沈霁心里更是咯噔一下,今日处处小心,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变故。但很快,他就镇定下来。慌什么?太子一句戏言而已,又不是皇帝直接下旨赐婚,有回旋的余地。
他有婚约在身,纵然是皇家,也断然没有强拆人姻缘的道理。思及此,沈霁心下稍安。
正欲开口,昭阳公主已低呼出声:“皇兄!”太子几不可察地冲她使了个眼色。
昭阳公主迟疑了一下,纤手一指,娇声附和:“是啊,父皇。女儿想招这位新科状元做驸马。”
“好啊,难得昭阳有这心思。“皇帝抚掌而笑,转头看向沈霁,“沈卿意下如何?”
一一他这个宝贝女儿,年已二十,尚未许亲。先前他几次要为女儿招驸马,女儿总是拒绝。逼得急了,还寻死觅活。这是女儿第一次有招婿的心思,皇帝自然极力促成。
众目睽睽之下,沈霁恭谨答道:“回皇上,霁已有婚约在身,实不敢攀附公主。”
皇帝闻言,不由面露失望之色。
好不容易女儿看上一个男人,怎么偏偏是个有婚约的?然而太子竞笑道:“这有何难?只是有婚约而已,又不是已经娶妻生子。将婚约退掉,多给一些补偿,让女方另择良配也就是了。”皇帝暗暗点头,心想也是。虽然有些不厚道,可宝贝女儿第一次中意一个人,怎能不让她如愿?
这话一说出口,在场的新科进士们皆脸色微变,当下有不少人交头接耳,暗自议论。
一一虽说这世上确实有人富贵易妻,但终究是有点让人不齿。何况堂堂太子殿下这般公然撺掇,未免有失体统。
沈霁委婉道:“殿下说笑了,人无信不立。既已订婚,便当遵守。霁不愿退婚。”
太子声音沉沉:“当真不愿?”
“不愿。”
就在此刻,变故陡生。
那昭阳公主不知怎么回事,竞一头撞向了皇帝的座椅,顿时头破血流。事件一下子就升级了。
沈霁心下一沉,只拒婚还好,但公主受伤,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。太子反应极快,一把将公主抱在怀里,怒叱:“大胆沈霁,羞辱公主,藐视皇上,该当何罪?!"随即又转向皇帝:“父皇,儿臣请求父皇处死沈霁,为昭阳做主!”
一旁的皇后顾不得端庄仪态,泣道:“昭阳,昭阳,你别吓母后!”见宝贝女儿满脸血痕,晕倒在地,皇帝既心疼又愤怒,一时之间理智全无:“来人一一”
“皇上!"在场的不少新科进士已齐齐出声,“求皇上开恩。”谁也没想到,一次琼林宴,竞然会出这样的变故。榜眼周安国越众而出:“皇上,圣人云,人而无信,不知其可。沈年兄信守承诺,何罪之有?若因今日之事降罪于他,恐令天下士子寒心。”探花谢兰修立时附和:“皇上,沈年兄重诺,怎么能算是羞辱公主呢?若真退婚另娶,不信不义,那才是对皇上、对公主的大不敬!”皇帝冷笑:“这么说,是公主的错,是朕的错了?朕的公主就该如此吗?!说到后面,语气已变得阴寒无比。
谢兰修连忙口称不敢。
一片嘈杂声中,沈霁反倒平静下来。种种细节在他脑海中飞速掠过。今日之事,莫名透着诡异,甚至有些荒谬。好在昭阳公主虽受伤,但流血不多,呼吸、脉搏都还平稳,已被移至殿内,传了太医。皇后以及数位妃嫔放心不下,跟着过去了。皇帝没有立刻离席。
他脸色极为难看,不怪儿子多事,不怪女儿偏执,只怪沈霁不知变通,当众令公主难堪。昭阳是他的掌上明珠,金尊玉贵二十年,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?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。
状元三年就能有一个,可他的宝贝女儿却不多。皇帝冷眼看向下方求情的新科进士们,心知不能如太子所奏,因此事杀了沈霁,令天下士子寒心。何况这还是他数日前钦点的状元,真处死了,皇帝自己脸上也无光。
但也绝不能就此放过。
一一沈霁若留在京中,岂不是时时刻刻往昭阳心上戳刀子?若不重罚,如何体现皇家威严?
“今日之事,涉及皇家颜面,谁都不许对外透露半个字。"皇帝冷声道,旋即,他的视线落在沈霁身上,冷声道:“沈霁年轻,尚需历练,担不起翰林院修撰一职,就去安乐县做个县令吧。”
皇帝不再理会众人,直接离去。
沈霁仍站在原地,生平头一次,对自己读书科考产生了一丝怀疑。这就是皇帝和下一任皇帝?他要报效的竟是这样的君王?寝殿中。
昭阳公主已醒了过来,她额头缠着白布,隐约透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