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虞对上傅泠的眼眸。
那是一双深棕色的瞳仁,清冷,贵气,像某种琥珀宝石。
瞳仁的主人,有一张跟傅斯洲神似的脸,却又截然不同,五官极其英俊,比杂志上的形象更年轻。
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。
那一眼,大约只有一两秒的时间,极短,却极深,像开了锋的刃。
在她心尖划拉了一下。
“轰隆——”
天边在这时滚过一声惊雷。
雷声猝不及防,让夏虞有一瞬的晕眩,她移开视线,低下头,深深吸了口气。
“怎么了?”傅斯洲察觉她的不对劲,握住她冰凉的手。
“没什么。”她脸色有些发白,“突然有点儿头晕。”
“别怕。”
傅斯洲将花园大门关上,雷声顿时被削弱,他安抚道:“我哥自从那次车祸后,人就变得冷了许多,但他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,找你麻烦。”
车祸的事,夏虞曾听他提起过。
五年前,傅泠发生过一次意外,车从环山公路坠落,同车人当场毙命,他命大,留了一口气。
三天三夜的抢救后,终于捡回一条命,但后遗症严重,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才慢慢恢复,但脑子里却丢了些从前的记忆。
她再度朝客厅那头望过去。
傅泠目光已然淡下,朝他们略微颔首,随即抬腿往前,只留下一个疏冷的背影。
“好了,没事了。”
傅斯洲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,倒了杯热水给她,沉吟片刻后,重回刚才的话题。
“小鱼,我虽然从小跟陈思琪一起长大,但我一直拿她当妹妹看,等这个月一过,她就回美国读书了…”
大概是感冒加重的缘故,夏虞只觉浑身一阵冷一阵热,太阳穴愈发胀痛,耳边嗡嗡作响,一个字也听不进去。
“傅斯洲。”
她轻声打断男友的话,“我想回家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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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五,晚上九点,星河创意灯火通明。
办公桌四周的文件和书堆叠如山,文件顶端坐着个白色骷髅小人,面无表情托着腮,两条细腿随着她抽文件的动作,机械地晃动着。
夏虞觉得自己此刻的精神状态,跟这个骷髅小人很像。
面前的电脑里,客户终于给过来第十八稿修改意见,却是一句令人血压飙升的话。
【那咱们还是用回第一稿吧】
她揉了揉眼睛,情绪稳定地敲字回复:【好的,没问题】
再附上一个她自认为没有任何问题的表情包:【微笑·jpg】
搞定后,她往椅子上一靠,长长舒了口气,将视线投向电脑旁的玻璃鱼缸。
那里浮游着一条天使鱼,通体荧蓝,鱼鳍处缀着些许白点。
她查看了下水温,从抽屉里拿出蓝色药剂,刚往里滴了两滴,“啪”的一声,一本棕色笔记本被扔在她旁边的桌子上。
“我招谁惹谁了!”
许妍一把拉开椅子,瘫坐下来,“钟越八成是有病吧,客户敲定的东西,他一句话,说重来就重来!”
“怎么,又跟越哥火花四溅了?”
夏虞侧过脸,眼睛弯了弯,朝领导办公室递了个眼神。
“你知道他多吓人吗?”许妍双手扒拉着眼角,“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。”
夏虞脸上的笑慢慢凝固。
心里冷不丁滚过一个危险的眼神。
一双深棕色的瞳仁,视线清清冷冷的,从她身上掠过,却令她一直心神不灵。
从昨晚到现在,她一直在琢磨,傅泠那一眼究竟是什么意思?
是察觉到她误闯房间,在警告她?
还是…别有深意。
“唉,你这两年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?”
许妍出声打断她的游离。
部门里没人不知道,这两年夏虞就像个项目回收机,但凡难搞又没什么成就感的项目,都往她这儿丢,但她从没抱怨过。
夏虞继续往鱼缸里滴药,“大概是为了升职加薪吧。”
许妍才不会相信她的鬼话。
她能力强,又有负责心,再难啃的项目都能出色完成,但从不主动争取,不参加升职竞演,社交、应酬什么的,也是能躲就躲。
是一个没有任何野心的家伙。
“你这鱼能活下来吗?”
顺着她认真喂药的动作,许妍看了眼鱼缸中一动不动的小可怜。
这鱼是午休时,夏虞在街边摊贩上买的。鱼病了,老板急着离开,想将它处理掉,被她拦下。
“这鱼得了白点病,你买回去也不一定能活下来。”老板实诚道。
“没事,给我吧。”她立刻摸出手机,扫码付款。
“行,那给你打个五折。”
“不用,就原价。”
冲动买下这鱼,便对它有了责任,但天使鱼、白斑病,这些词汇都不是她熟悉的。
“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。” 她盯着水里病怏怏的家伙道。
“也就你心好,救死扶伤。谁来当我的救世主啊!”
“我这叫…物伤其类。”
它是小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