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旁人讨我欢心的份,哪里有小意求全、去讨那根本不存在的夫家欢心的时候?!”
宋母急道:“我的儿,糊涂的人分明是你啊!你被人叫了十年的顾剑屏,便真以为你就叫‘顾剑屏’了么?那分明是你二哥哥的名字!你叫顾闻玉,你是一个女人!
“是女人,就是得成亲、得生孩子的!生儿育女,这是女人一生里的头等大事!不生孩子的女人,还算得上什么女人?那就不是个人!是老了后进不了祖坟,只能用席子一卷丢进乱葬岗上,连一炷祭祀的香都得不了的孤魂野鬼!
“更何况,哪怕闻玉你不想嫁,你二哥哥也等不了了啊!你怕是不为你自己想想,也要为你至今还未成亲的二哥哥想想啊!”
宋母还要再说,可顾闻玉已不想再听。
她怫然起身,不悦道:“母亲,当年我以二哥哥的身份离家时,你就该料到会有今日!而既然当时母亲你未提,父亲也未提,不就是默认了会有这样的一天、都默认了我与二哥哥都为顾家牺牲,一生都不可嫁娶么?
“更何况,母亲你只道男婚女嫁是天经地义,那你有没有想过,欺君之罪是何等后果?
“倘若我真的脱下战袍,告诉所有人,那在边关驻守了十年的,并非‘顾剑屏’,而是‘顾闻玉’,你以为天子会欣然接受、甚至会为我们顾家赐福吗?
“不!天子只会以欺君之罪让我们顾家下狱,轻则流放三千里,去耒阳与母亲您十年前最看好的好女婿杜宏云作伴;重则夷三族,不仅顾家上下人头滚滚,出嫁女不可逃脱,甚至就连外祖父一家都要受到牵连,鸡犬不留!母亲,你可明白此事轻重?!”
宋母被顾闻玉的描述吓得白了脸,嗫嚅了一下道:“也、也没有这样严重吧。”
顾闻玉冷斥:“怎会没有这样严重?!”
宋母脱口而出:“只要你与你二哥哥各归各位不就没事了?!”
这一瞬间,屋子里的空气骤然沉寂。
顾闻玉深深地、沉沉地看着宋母,直到后者生出了一股说不出地心虚与不安后,才平静说道:“所以,这才是母亲真正的意思,对吗?
“让顾剑屏和顾闻玉‘各归各位’,让那个一无是处的瘸子在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后,又不必付出分毫便轻易摘了他亲妹妹出生入死才得来的荣誉。
“之后,再把那个真正有功劳的女人赶回家,相夫教子,让她闭嘴,让她在为娘家剐下一身血肉后,再用她残留的骨头为夫家熬一锅汤……
“母亲,这就是你——和父亲的意思,对吗?”
宋母被顾闻玉的目光看得又是不安,又是不悦,咬牙道:“你怎么能够这么没有良心?女子嫁人生子,自古便是如此,为娘的分明在为你费心筹谋,你却说得像是娘要把你卖了似的——你倒是不想想,以你的这般姿色,若真要卖,能得几钱?!
“还有你二哥哥,你这个当妹妹的,怎可说你二哥哥是瘸子?你这般尖酸刻薄,有没有想过,如果没有你二哥哥的牺牲,你如何能安心以他的身份去建功立业?
“结果你倒是好了,一去十年不回,在边关当你风风光光的骁骑将军,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二哥哥?你有没想过他这些年来,被迫隐姓埋名,分明是侯府的贵公子,却耽搁到了三十多岁,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都没有?!
“如今当娘的劝你们各归各位,既是为了你二哥哥好,却也是为了你好。你二哥哥已经等不了要娶妻了,你这个当妹妹的同样也早该嫁人了!若再继续等下去,哪怕你有一个骁骑将军的哥哥,你又能嫁去什么好人家?山野村夫吗?!
“我儿,听娘的话,不会有错的!这世上当娘的,哪有害子女的呢?”
宋母说得苦口婆心,脸上浑然没有半点歉疚,反而满是不被子女理解的伤心。
顾闻玉深深看她,片刻后,才说道:“是的,母亲,您不是想要害我。”
不等宋母面露喜色,顾闻玉又道:“您不是想要害我,您单纯只是一个除了男人外,在精神上就毫无寄托的人罢了。
“这不是您的错处,因为您自小在外祖家就只受到了外祖家的‘宠’,而没有得到过真正的‘爱’,所以您没有读过书,您的灵魂没有厚度,不知道世界有多大,宅院有多小,所以您将三从四德视为真理,认为女人一生的价值都在男人与孩子上……”
宋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?
为什么这个母亲可以一边为了自己的小女儿抗争,顶着威严如天的夫君的压力,也不肯将走失归家的小女儿送走,而非要养在膝下;一边又时时刻刻打压她、凿刻她、甚至不惜打碎她,也要用她血肉模糊的碎片拼出世人眼里贤妻良母的模样?
为什么这个母亲可以一边极致偏心她的二女儿,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第一时间想到她,甚至不惜和儿子儿媳翻脸也要收留寡居的二女儿;一边又不肯对正在夫家受难的二女儿伸出援手,宁可她守寡,也不许她和离,宁可她当贵人家的妾室,也不肯她独自活着?
在顾闻玉的眼里,宋母一直都是这样一个矛盾的、令顾闻玉无法全心去爱也无法全心去恨的人。
她好像是一场疾风骤雨,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