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丽不可人的面庞时,更是闪过一丝隐藏的厌恶。
不过杜宏云什么都没说,反而十分有风度地坐着、等待着,直到顾闻玉的笑声告一段落,才说道:“笑完了么?笑完了,就随我去灵堂吧。”
杜宏云起身便走,可走出两步后,却没听到身后有人跟上。
他皱眉转身,这才发现顾闻玉此刻竟不但没有听话起身、跟在他身后,反而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,甚至端起了碗拿起了筷,一副准备吃饭的模样。
这一刻,一股强烈的不满不悦袭来,杜宏云绷紧下巴,冷声呵斥:“顾闻玉!你这是在干什么?!”
顾闻玉没有抬头,说道:“杜宏云,你知道吗,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都对你抱有希望。
“哪怕你最开始本该是我的姐夫,哪怕你连累得我与你一同流放耒阳,甚至当你作为杜大将军回来后,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狠狠皱眉,嫌弃我在地里耕作的样子上不得台面……可我还是对你抱有希望的。”
顾闻玉是对杜宏云抱有期盼的。
因为杜宏云是她的夫君,因为木已成舟,她已经嫁给了杜宏云,甚至把自己最好的青春年华都花在了杜家。
十年的时光,不可轻抛,而这世间的规矩也不容许她轻抛,所以,她若不对杜宏云抱有期望、不盼着他回心转意,念着她的好,念着她这么多年来的不离不弃,她又能怎么办呢?
可杜宏云只是不耐打断:“你这是在翻旧账吗?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?!”
顾闻玉又笑了:“是啊,没什么意思,后来,当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,当有一天晚上,我夜里惊醒了,我害怕地跟你说,我做了一个噩梦,可你问也不问,甚至半句话都懒得同我说,只是侧过身去,自顾自睡了……
“那时候我就知道,没什么意思。我这辈子,指望不了你的。你是王爷,是将军,是翻手云覆手雨的京城的大人物,却唯独不是我的夫君。我指望不了你。”
杜宏云神色有些茫然,似乎是在脑中回想顾闻玉说的那一晚、那一幕。
可他想不起来。
杜宏云只记得他的这个老妻厨艺不错,哪怕是野菜豆腐也能做得香甜味美,撑着杜家走过了三千里流放之路;他还记得,这个老妻力气大得一点都不像大家闺秀,流放路上她扛着断了腿的他向前走时,简直就像是一头横冲直撞的牛。
杜宏云甚至还记得,他的老妻嗓门很大,初到耒阳时,还曾为小贩缺的一个铜板而躺在地上打滚撒泼,惹得整条街的人都来瞧,也臊得杜家一整天都没人好意思出门。
那所有与顾闻玉有关的,都是遥远的,是上不得台面的,更是令人颜面尽失的。
它们在杜宏云脑中化作了一个模糊朦胧又粗野低俗的侧影,当杜宏云不亲眼注视着顾闻玉的面庞时,他甚至连顾闻玉到底长的什么模样都想不起来。
所以他当然也想不起来,当自己与顾闻玉同床共枕的那段时间里,有哪个晚上,他是因厌烦那张老脸而背过了身,又有哪个晚上,他是因不耐烦与那大嗓门说话而选择了装聋作哑。
顾闻玉继续说道:“我一直都知道的,我与你,算不上夫妻,所以我指望不了你……可没关系。那时候的我告诉自己,没关系,哪怕我当不了杜宏云的妻,但我能当好摄政王的王妃就好了。
“只要我宽容大度,只要我不妒不忌,为你掌家、为你管好后院,哪怕你不念着我的好,这世上的法理法度,也会逼着你给我一份体面的。
“可是,当我成为摄政王王妃还没有一天,我的姐姐就进门了,那一天,法理法度没有为我说话;又后来,我被诬陷给我亲姐姐下药,被一纸休书打为弃妇时,法理法度还是没有为我说话。”
杜宏云越发不悦,越发厌烦,越发觉得这个无知粗俗的老妇讲不通道理,一天到晚无理取闹。
这一刻,熟悉的羞耻与厌憎,在他胸口生起。
那是他多年前亲眼目睹顾闻玉为了一个铜板而在地上撒泼打滚时,从心中生出的怨愤。
“所以说来说去,你还是死不悔改、还是心怀怨怼!”杜宏云厉声呵斥,“明明你与珍玉是亲姐妹,为何你就不能学学你二姐姐的知书达理?哪怕你不读诗书,不通女戒,但你至少能不能别像个市井泼妇一样那么上不得台面?”
顾闻玉冷笑一声:“是啊,像我二姐姐一样知书达理,然后死得悄无声息,对不对?”
听玉院内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。
杜宏云不知不觉往回走了几步,来到了一个伸手就能触及到顾闻玉的位置,冷声说道:“你这次又想说什么?”
顾闻玉蓦地抬头,带着愤怒厌憎、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的目光射向杜宏云:
“杜宏云,你真的以为二姐姐不知道,你养在她膝下的‘嗣子’,其实就是你的儿子、是你的外室子吗?
“你是不是也以为我从来没有发现,你当年回到杜家时带来的那位只借住一晚就离开的‘战友遗孀’,其实跟你早有苟且?
“你是不是以为根本不会人知道,前段时间溺死在京城护城河外的那具无名女尸,正是你养了多年的外室?!
“你是不是觉得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