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滢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一口气跑回院子里,才知张口喘气。
方才那两道身影在她眼前挥之不去,夹杂着他淡漠不悦的话语,一同将她心里那丝不该有的憧憬绞碎。
那位,许就是裴霄雲的未婚妻嘉宁县主吧。
真是郎才女貌,天造地设。她这样的人,站在他们身旁,果真就像个下人。
炉下的火苗又窜了起来,茶香不再清幽,反倒有股焦苦味。她离开的这一会儿功夫,煮沸的桂花变得蔫巴褐黄,几片残渣叶随茶汤溅了出来。
煮过了头的木樨清露发苦,他不会喜欢喝的。
她将茶水倒进了窗下的花圃里,就像她今日本就没煮过这壶茶。
她想起了他早上离开时嘱咐她的话,他说叫她待在院子里别乱跑,原来是怕她冲撞了他的未婚妻,搅了他的好事。
暮色垂沉,寒风贴着口鼻灌来,她急促地咳了几声,眼眶略微发红。
他早早地把她带进府,难道打算一直将她当做上不得台面的物件,牢牢藏在后院吗?
那日后呢,他那般宠爱县主,等县主进了门,他又会怎么打发她?
昼夜更替,院里又掌灯了。
他说会早些回来,也是容易忘的。
毕竟,人都爱和心上人待在一起,谁也不例外。
她草草用了几口饭,进了他的卧房替他熏衣裳时,终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。
他似是饮了酒,空气中飘来一丝酒气,加之……几缕淡薄的脂粉味。
夜里天凉,她熟练拿起他常穿的衣裳,向他走去,可因白日的事,不敢看他,“公子。”
裴霄雲清淡睇了一眼,嘴唇开合:“出去。”
嘉宁县主萧扶楹是翊王的独女,翊王握有兵权,太子有意让他与萧扶楹结亲。亲事已定,她来府上玩,他便趁机作陪。
可没想到碰到了明滢。
他并非气明滢的无端出现让萧扶楹难堪,这些他都能摆平,他是在气她一次次违背他的话。
自从入京,她就没有在扬州时那般听他的话了。
他自认舍不得罚她,每次看到她泪水盈盈的眼,就总会心软。
看来是该好好教教她,该听谁的话了。
这声“出去”令明滢浑身一凉,入坠冰窖。
她放下他的衣裳,站去了门外。
他在生气。
气她的故意出现,搅了他们的郎情妾意,可她又怎么敢有一句解释,解释她不是故意的。
还好她预料到了,早早穿了件厚袄,守夜便不会那么冷。
良久,房中传来一道疲惫之音:“去打水来我沐浴。”
明滢眸中聚回亮光,困意顿散,迈步就要去。
却又被他冷冷递来的一道声截住:“凌霜,你去。”
一旁的凌霜不可思议,明姑娘就守在门外,大爷怎会叫她近身伺候?她望了眼明滢,只见她垂首不语,眉眼像是一掐就能有水出来。
她不敢耽搁,即刻打帘子进去。
凌霜打完水便出来了,站了一会,裴霄雲又叫她进去研墨。
这一晚上,真是匪夷所思。
明滢抬头望着天上澄澈的月,一股凉意缠绕心头,分明今日穿得够多,却还是很冷。
裴霄雲裹了一团写废的纸扔出去。
他根本就不习惯凌霜伺候,凌霜虽沉稳话少,却如何也比不上明滢知心。
“你出去吧。”
他盯着门前一团岿然不动的影子,眸色发沉,隐隐有些怒意。
她既不愿进来认错,他也不必心疼了。
后来的几日,他都不曾叫明滢近身伺候。
院里的下人见风使舵,都在传明滢失宠了,玉钟更是直接站在她窗前出言羞辱。
明滢的病断断续续总不见好,吞了几粒丸药昏昏沉沉睡了半日,直到傍晚才打起些精神。
“你就去认个错,大爷那般宠你,你服个软,大爷还能不心疼你?”凌霜宽慰她。
明滢咳红了眼眶,静静靠在床头,任思绪混混沌沌。
宠吗?
是宠又不是爱。
宠一文不值,今日宠明日便可以抛。
从前只有他们两个人时,他对她很好,可回了京,他就会有家室,将来也会和别人生儿育女,她又算什么呢?
况且,若不是他主动问,她的解释,他是不爱听的。
还是提不起精神,她打发走了凌霜。
—
三日后的一个清晨,大理寺的官兵冲入府上,把瞿国公给押走了。
裴霄雲一到荣禧堂,便听到老太太的哭嚎,而他的母亲蓝氏则默默坐在一旁用丝帕拭泪。
可惜擦了许久,也不见一滴泪流下。
老太太见他进来了,抓住他的袖摆哭诉:“大郎,你如今在大理寺任职,又是东宫的心腹,你快想法子救救你父亲啊!”
裴霄雲慢条斯理地扯回衣袖,眼神散漫带笑:“父亲吉人自有天相,母亲都不急,祖母何故如此心急?”
蓝氏冷不防被点名,瞬间憋出几滴泪:“大郎这话说的,我一个妇道人家,急有什么用,还不是要靠你周旋吗?”
心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