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元朝,永淳十一年。
春风拂面间,御花园中已是一派娇红柳绿的光景,园中赏景的贵人们轻摇团扇,浅笑着于□□上莲步慢移,长裙曳地。
墙外,宫道上来往的宫人皆敛目低垂,神色容肃——如这般能在宫中走动的宫人已是学好了规矩有了差事,其他还未“出学”的宫人仍在掖庭。
这些宫女多从民间采买来的,进宫时的年岁都不大,学规矩时五六个人同住一屋,三屋为一院,这些狭小密集,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宫殿庭院处于皇城掖庭的一角。
宫里规矩严,掖庭又一贯是宫里的“贱地”,因而平日里总是显得沉闷又安静。
可今日午膳后,南院却是不同以往的热闹——只见小宫人们神色兴奋的聚在屋内,层层簇拥着一个穿着蓝衫的年轻宫女。
“常姐姐,听说要从咱们这选了人去东、西六宫伺候贵人,是不是真的?”
“对对对,我也从膳房听了几句,说再过几日就是依例放宫女出宫的日子了。”
相较其他兴奋的宫人,生的清瘦的素禾倒是有几分苦脸,她嘟囔着:“前几日我还被嬷嬷赏了几戒尺,只怕这次选宫是没我的份了......”
其他小宫女们压根顾不上安慰素禾,只追着常碧七嘴八舌的求道:“常姐姐,你快告诉我们吧。”
“是啊,常姐姐,这儿就属姐姐你最能干,最得廖嬷嬷喜欢,好姐姐,你快告诉我们吧。”
被层层围着的常碧捂着额,摆了摆手,“行了,行了,叽叽喳喳灰麻雀似的嚷的人头疼,你们这样的规矩,叫晴姑姑看见又该罚你们了。”
这话一出,屋里顿时就没人说话了。
看着一个个瞪大眼,眼巴巴看过来的小宫人真和外头那讨食小雀似的,常碧到底没忍住笑出声。
“好了,我也不瞒你们,这事是真的,想来过不了多久,孙姑姑就会给你们提个醒。”
“啊——!”屋内霎时爆发出一阵惊喜的喧哗声。
“常姐姐,你知道哪个宫选人吗?”
“要是能去年福宫就好了,我同乡说主位淑妃娘娘真真是极好的性子。”
“要说,贵妃娘娘的华阳宫才是这宫里最好的去处呢,前年翻新时闹得好大的阵仗,那些雕花漆柱,嵌金镶玉的都不算,单说宫殿里的墙面,那都是专门用花椒涂得。”
“花椒?好端端的用花椒涂得什么墙?那味得多呛啊。”
“你懂什么,这是陛下亲自下的旨......”
“还有坤宁宫呢,去岁太子爷寿诞,皇后娘娘身边的花姑姑发给宫人的喜钱都是金福豆。”
“......”
一个个小宫女嘴里像是憋不住话似的,攀比样的争了起来。
也不怪她们如此失态,若是外头那些身份贵重的贵女,这个年纪多在准备选秀,不管是许给哪个皇亲贵胄,甚至即便落选,未来也自是一片富贵坦荡,而她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人就只能拘在偏僻的宫墙一角。
身份是最卑微的待选宫人,吃的用的是宫里最次等的,抬头是四方方的天,低头是黑脸且严苛的嬷嬷,有学不完的规矩,做不完的活。
耳听的是数不完的训斥,偏眼见的却是这天下最奢靡的富贵和顶顶的权势......将来跟个什么样的主子,生死荣辱几乎就全系一人身上了,由不得她们不紧张。
都是这么过来的,常碧自然也很体谅这些忐忑激动到失态的小宫女,只是听她们言语间失了分寸,便脸色严肃的打断了话,“现如今是越发嘴碎了,这宫里的贵人也是你们能随意评头论足的?”
见小宫女们一个个讪讪的低下了头,常碧随即缓了语气,又给了个甜枣,“瞧你们一个个的出息,也罢,我给你们说说需要挑宫人去的宫殿,这段时间你们就......”
“阿杼,你蹲在这干什么?”
屋外传来的问询声打断了常碧的话,她脸色微变,忙往门口走去,小宫女脸色顿时也变得青青白白,一道跟着匆匆往外走。
此刻,手脚并用,扭着腰抻着脖子,姿势诡异贴在门口努力偷听的阿杼回过头,狠狠瞪了一眼坏她好事的绿梅。
她听了半天,好不容易才听到最要紧的地方——太子过寿,皇后娘娘会给宫人发金福豆,然后呢?
这金豆大不大?金子纯不纯?是不是年年都发?
往日里最爱攀比嘴碎的几个宫人说起这些,听得阿杼抓肝挠心的焦急,后头不说金豆,改说哪个宫要选宫人了,却不想才要说要紧的地方,绿梅就不知从哪冒出来坏事。
阿杼瞪着绿梅,却一句话也顾不上说,只抄起地上的洗衣盆转身就跑,结果没跑几步,屋门却已经开了——
“阿杼,你躲在这干什么?”
!
听着身后常碧的声音,阿杼停住脚,脸皱巴巴的拧了拧。
转过身时,阿杼脸上却带着点谄媚的笑意:“常姐姐。”
亲亲热热的喊完人,阿杼扬了扬手里的洗衣盆,“嬷嬷叫我送衣裳去浣纱室,我想着过来问问常姐姐有没有要送的衣裳。”
站在常碧身侧的穗珠有些恼厌的看着行迹鬼祟,神色谄媚的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