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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(1 / 3)

顾澜亭素来不喜形于色,此时笑若春风,眸光却带着彻骨的冷,教人望之生畏。

更遑论他性子傲,鲜少亲手责罚人,今日却破了例。

石韫玉见他这般情状,心知已是触了逆鳞,慌忙跪倒在地。

仰起一张芙蓉面,泪珠似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,口中哀泣:“爷明鉴!奴婢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,也断不敢行此悖逆之事!这不知从何而起的谣言,奴婢实在冤屈……”

顾澜亭半垂着眼静静瞧她,眸光淡淡。

她心里咯噔一下,知晓此时再多辩解也是无用,反而徒惹猜疑。

遂不再言及其他,只低了头,肩头微颤,啜泣不止:“千错万错,总是奴婢的错,是奴婢行事不谨,污了爷的清誉。”

“爷若心头这口气实在难平……”

她说着心一横,扬起颈,闭上一双泪眼。

纤细脆弱的脖颈全然暴露在他眼前,颤声道,“索性,索性就此掐死了奴婢,倒也干净!”

美人泪湿胭脂面,睫毛湿漉漉狼狈黏成一团,一段雪颈微仰,作出引颈就戮姿态,任是无情也动人。

顾澜亭居高临下,袖中的手指一动。

他岂不知这女子内里狡黠,最惯会装娇卖痴?此刻姿态,不过是故作可怜,以求脱罪

他盯着她看了一会,心中冷笑,却终究没再计较。

她这般狡黠女子,正好跟着他这种道貌岸然之人。

伸手把她扶起来,抬指拭去她腮边的泪珠。

石韫玉只觉后背冷汗涔涔,被他揽在怀中,更是僵直了身子,一动不敢动,只余细微呜咽之声。

顾澜亭瞧着她面色苍白,如梨花经雨,方淡淡道:“既是不知,便与你无干。”

石韫玉不敢放松,小心奉承道:“爷是好人,那都是无稽之谈。”

闻言顾澜亭意味不明轻笑一声:“好人?”

不等她回答,对方便松了手,“行了,下去吧。”

石韫玉忙谢恩退出了书房。

室外夜色如墨,凉风袭來,吹在她被冷汗浸透的中衣上,激起一阵寒栗。

她立于长长廊庑之下,四肢发软,只得倚着廊柱略歇了片刻,待狂跳的心稍定,方脚步虚浮挪回耳房。

及至房中,对镜一照,赫然见颈间留着几道浅淡指痕。

顾澜亭并未真用力,不过是小惩大诫。然她心中雪亮,方才若是应对稍有差池,那只手定会毫不犹豫收紧,取她性命。

她颓然坐于绣墩之上,暗悔为何要逞一时意气,去招惹那心思莫测的疯子。

刚吃了半盏冷茶,稍稍压下惊惧,便听得门外脚步轻响。

小禾手捧一个白玉雕莲纹盖罐,小心翼翼走了进来,细声禀道:“姑娘,爷吩咐奴婢送来这玉容膏,说是活血化瘀的圣品,用上两日,这痕迹便可消褪了。”

石韫玉接过,启盖观瞧,只见膏体乳白细腻,异香扑鼻,确非凡品。

她心下冷笑,这算得什么?先扬威立规矩,再施恩示宽厚?真把她当作可以随意磋磨的猫儿狗儿驯养。

小禾见凝雪只怔怔看着那药膏,面上并无喜色,反愈发苍白,心中甚是不解。

爷待姑娘这般恩宠,连这等价值千金的玉容膏都赏了下来,姑娘还有甚么不称心的?

“姑娘,让奴婢为您上药可好?”小禾试探问道。

石韫玉回过神来,摇头道:“不必劳烦,我自己来,你且去安歇罢。”

小禾称是,行至门边,终是忍不住回头,低声道:“姑娘,容奴婢多句嘴。爷待您,实在是极上心的了。只要您一心一意,好好服侍爷,将来必有个好前程。”

石韫玉握着玉罐的手指微微一紧,勉强扯出笑意:“我知晓了,多谢你。”

小禾见她容色不佳,又宽慰了两句,方才掩门而去。

室内烛影摇红,石韫玉将玉罐搁在妆台上,对镜自照。镜中容颜既熟悉又陌生。

此地已非故土,这里是古代,雷霆雨露皆是君恩。

顾澜亭赏她,她需感激涕零,叩首谢恩。顾澜亭罚她,她亦要逆来顺受,口称“爷宽宏”。

若她肯安分守己,曲意逢迎,待来日主母过门,或可挣个姨娘名分,若能诞下一儿半女,便可安享富贵,做个闲人。

这般日子,于旁人眼中,或许已是求之不得的造化。

可她若就是不愿呢?

不愿做笼中雀掌中物,不愿仰人鼻息曲意承欢,不愿困于这四方宅院,只知争宠献媚生儿育女。

天地何其广阔,凭什么不能有她立足之地?

况且她只想回家,那里还有等她的亲人。

*

自从那天后,顾澜亭忙了起来,早出晚归,石韫玉几乎见不到他人。

她也松了口气,只盼着扬州案子早点结了,好回杭州赎身,远离顾澜亭这疯子。

又过了半个多月,扬州城的平静终于被打破,这桩悬案终于有了进展。

按察使司接到密报,两位官学教授之死另有蹊跷。原来他们正在核查府学廪粮与修缮账目时,发现这些款项与盐税有着千丝万缕的勾连。账面上看是寻常开支,实则暗藏数十万两亏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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