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,集市的人还不多。怀夕在往常相同的摊位摆好药材,仰头望向人来人往的百姓。
卖药材不比卖菜,买菜总是转瞬哄抢一空。卖药材则不同,一日之中偶尔来那么几个,没有规律。因此怀夕的出摊时间总是很长。
今日有些奇怪。她才坐下没多久,屁股都没坐热,一个身高体长的青年直直朝她走来,眼神如炬,目标明确。
“这位姑娘,请问你这草药怎么卖?”
怀夕介绍了几个,其实也没什么可说,市价都差不太大,她话没说完,那青年便豪迈说:“我全要了!”
“啊?”怀夕以为自己听错了,“你你你说什么?”
对方道:“我全要了,姑娘能否便宜一些卖我?”
怀夕这才上下打量他,青年身板笔直,脚步沉稳,似是习武之人。
她目露怀疑,对方才似想到什么一般,说道:“我是新开的那间药铺老板,姓陈,你可以叫我陈老板。我货比三家,觉得姑娘这里的草药品质更好,你可否考虑一下卖给我?”
他锐利的眼里甚至有几分讨好。
怀夕迟疑不语。
因饱受争议的身份,她从不和药铺合作,一直独来独往。
虽然辛苦,但不会惹出事端。
况且。
她偷偷看面前这个人,他似乎有一点奇怪。
“你的药铺叫什么名字?”她小心翼翼地问。
对方愣了一下,说道:“玉竹药铺。”
怀夕哦了一声,暗暗闻了一下,他身上有一股草药的味道。她随手捻起一根药材,问道: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?”
陈老板笑道:“五味子,敛肺止咳之效,姑娘,你莫要小瞧了我。”
他的确是药铺老板。
可怀夕还是纠结。虽说卖给药铺省事,可是万一……
忽然,对方拿出一枚金灿灿的金元宝,问道:“姑娘,够了吗?”
所有的犹豫烟消云散。
她轻咳一声,故作勉强道:“好吧,我卖。”
她说出这个几个字后,对方徒然松一口气,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,大有保住了一条小命的意思。
怀夕狐疑地盯着他。
陈老板讪笑一声,“姑娘,我们铺子货源紧缺,若是今日拿不到足够的货,怕是会惹到那位大人生气。”
怀夕点点头,表示理解,如今世道以廉相为首搅风搅雨,大多数人都不得安宁,如履薄冰。
草药全部卖光,怀夕哼着小曲回了家。
她回去就迫不及待和廉霁寒说了这件事,并且向他展示出这枚金元宝。
“哦。”廉霁寒反应平淡。
怀夕默默收回金元宝,有点不是滋味。但她还是很开心,当晚伴随美梦入眠。
次日一早,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。
“白怀夕,你这个祸害,给我出来!”
怀夕猛然惊醒过来,她迷蒙地眨了眨眼,穿上绣鞋便走了出去。
青年在她身后缓缓睁眼。
家门口,一个妇人怀里抱着小孩,她的丈夫严肃地站在她身侧。
怀夕很快认出来,妇人怀里的就是她昨日无意抱住的小孩,心里顿时一沉。
“昨日你抱了一下文哥儿,文哥儿当晚便高烧不退,我们何家何时惹过你,你要害我们的文哥儿?!”何妇人目含热泪,斥责道。
怀夕先是下意识后退了两步,目露惧怕,可她不知想起什么,又抿唇站直,小声但坚定地说道,“我没有害他。”
她想了想走上前,放缓声音道:“文哥儿生了什么病,我来替他看看,是发烧了——”
她话没说完,何夫人一把推开她,说道:“不是你害的还是谁害的?你爹娘,还有老周,他们被你害得多惨,难道你忘了,你还敢说和你无关?”
怀夕脸色发白,挺直的身板晃了晃。
因为二人激烈的争端,凑热闹的村民围上来。隔壁的毛书翠也走了出来望向这边,一旁站着她女儿,二人都在看她。
怀夕的额头冷汗直冒,方才那微弱的勇气消失殆尽,她张皇无措,想要否认,可是父母之死,还有瘫痪在床的周伯在她脑海中回闪,像三座沉甸甸的大山,压得她喘不过气。
“对不起,是我的错……”她只好说道,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一些。
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落而下,视野模糊,何夫人似乎还在激烈地指责她,村民们厌恶地盯着她看,说着她不如死了算了。
她不敢反驳一句,自我厌恶达到了极点,这时,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。
“你们说什么?”廉霁寒清润好听的声音传来,“我听不太懂,可以再说一遍吗?”
一瞬间,所有人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夺走目光。
除却他清冷出尘的外貌,大家更加震惊的是,居然有一个陌生男人住在怀夕家里。
他住了多久?
他是怀夕什么人?
他待在怀夕身边,居然还没死?
廉霁寒似乎只是礼貌了一下,就自顾自地开始说:“小夕碰了你一下,就把责任推卸到她身上,我不太认可。”
青年并无怜悯之心,但如今怀夕的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