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湛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,轻轻挪开她的手。
而后她听见一声脆生生的:“殿下!”
她不会听错,那是苏玉照的声音。
沈宓整个人几乎僵在原地,环着顾湛腰身的手指稍稍朝里蜷,一时却不知该不该放开。
放开么?她是圣旨赐婚、三书六礼到东宫的太子良娣,苏玉照尚未出阁,与顾湛的事情八字没一撇,她凭什么放开?
不放么?可满汴京的人都知道苏相家的女儿与顾湛是青梅竹马,顾湛胞妹柔福公主顾持盈与她更亲近、顾湛对她也多有纵容,甚至亲切称她一声“玉照”,她又凭什么不放……
在冰天雪地里,她进退维谷,可分明她只是一个寻常的来送夫君远行的女子。
她看不清顾湛的神情,但听见顾湛问:“这黑灯瞎火的,你怎么来了?”
顾湛宽阔的脊背遮挡住了她的视线,只听得马匹打过响鼻。
不过多久,传来苏行简的声音,“臣见过殿下,原是玉照要送臣到城门,臣说要先来东宫同殿下会合,她便闹着也要来。”
“苏行简,她不懂事胡闹,你也纵着她,”顾湛低斥,“一个小姑娘若是出了什么意外,苏相可就这么一个女儿,你怎么交代?”
苏行简低头揉揉鼻子,认错:“臣知错。”
“行了,待会儿同孤在明德门前同你会合,快些将人送回去。”
苏行简行礼:“诺,”转头又看向苏玉照,“我的话你不听,殿下的话你总该听了吧?”
苏玉照没说话。
沈宓将几人之间的对白听得一清二楚,也不知何处生出的勇气,轻轻在顾湛背后蹭了蹭,唤了声,“殿下。”
顾湛这才扳过她的肩,将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,轻叹一声,语气略有僵硬地疏离:“外头冷,你也早些回去。”说着抬手摘去她发上粘上的雪粒,拍拍她肩头,“放心,孤不是第一次去赈灾,还有,护膝很暖和。”
沈宓垂眼,下颔在顾湛的手腕内侧蹭了下,“好。”
顾湛将她松开,翻身上马。
她这方与打马准备离去的苏玉照打了个照面,礼貌地同她颔首致意。
苏玉照素来话多,似是同她笑了下,“沈良娣也来送殿下么?”
苏行简本都背过身了,闻言,又调转马头回望过来,看见她,诧异一瞬,才朝她揖手行礼,隔着风雪,像是朝她弯唇笑了下。
沈宓不确定。
她又听见苏玉照颇是不满地朝苏行简说:“沈良娣都送殿下,就你规矩多。”
后面他们说了些什么,沈宓没听清,只目送顾湛离去。
苏行简看着妹妹,“沈良娣那是殿下的……”他说到此处顿了下,想到方才顾湛回身拥抱沈宓的那一幕,抿了抿唇,声音也放低了些,像是也在告诉自己,“殿下的妻妾,那能一样么?”
顾湛很快驱马赶上来,与苏行简并排,无意般偏头问:“怎么听见你们兄妹在议论孤?议论了什么?”
苏行简很快敛去那稍有落寞的神情,道:“感慨殿下与沈良娣感情亲密罢了。”
顾湛没接这话,只称呼他的表字,“子由,年岁与孤相当,早几年便有了功名,如今朱袍银鱼加身,只怕媒人要踏破你们苏家的门了。”
苏行简将缰绳往手上挽了几圈,“殿下谬赞。”
顾湛笑问:“如何?这满汴京的贵女,就没半个你心悦的?”
苏行简的动作一顿,垂着头:“有啊。”
“谁家姑娘?说与孤听听。”到底是自己曾经的伴读,顾湛也有意开苏行简的玩笑。
苏行简却扬头吸入一口雪沫,“好事成了再告诉殿下。”
顾湛摇摇头,“好,那孤便等着喝子由的喜酒。”
沈宓不知道这些,看不见顾湛身影后,她便由着翠微搀扶她回去了。
许是半夜醒来过一次,又吹了风,她很难入睡,将至卯时才有了睡意,再醒来时,已经是日上三竿了,换做平常这个时辰起身已经算是很晚了,何况是天亮的很晚的冬天?
不过她平日在东宫,皇后怜惜她每日从东宫入宫过去坤宁殿晨昏定省麻烦,便免了她这遭礼数,每月初一十五过去吃个饭便是了。
她虽在东宫为妾,但顾湛如今也没娶太子妃,整个东宫里除了顾湛便是她最大,也不必给谁奉茶请安,她对下人也没多少规矩,起晚了便起晚了,倒也没什么。
她懒懒散散地拥着被衾起身,才伸了个懒腰,翠微便在帐外唤她:“良娣,可醒了?”
沈宓应了声。
翠微这才从外头打起杭缎绸子,说:“快些起身吧,皇后娘娘从宫中派了太医过来,说是给良娣诊脉调养身子,奴婢不敢说您没起身,只说您更衣后便到,奉了茶让人在花厅里等着呢。”
沈宓一怔,想起皇后昨日的确说过要让太医出宫来给她瞧身子,登时掀开被衾,趿上鞋履,道:“快替我梳妆更衣,绾个最简单的发髻便是,能见人就好。”
翠微与丹橘一左一右,服侍她简单梳洗后,忙去青鸾殿花厅见了太医。
并不是素日来东宫出诊的程霖,但也不算面生,是那日当众给魏王妃诊出孕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