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宓忙去牵动他的袖子,眸中尽是乞求,“殿下,年前开宝寺那件事……”
顾湛任由她牵着,也没松开,眉目间添上了淡淡的倦意,“沈良娣,还要孤再提醒你一遍么?”
沈宓一怔,主动撤回手,垂眉低声道:“是妾僭越。”
夜风寂寂,吹得人衣衫翻飞,雪絮很快落满两人肩头,谁也没先说话,只沉默着一前一后地走在宫道上,只有往来有宫人路过时,顾湛才会抬手轻扶她一下,说当心脚下,等到了四下无人时,便只兀自在前面走着。
离宴饮正殿不远时,顾湛忽地停下步子,同她说:“你先回去,孤在外头醒醒酒。”
沈宓稍稍靠近他,才闻到他衣袖间飘出来的酒味,兴许是在席间同党项来使饮酒,为了不失国体,饮得多了些。
她低头同顾湛行礼,“喝酒后吹风受寒会头疼,妾去为殿下取件氅衣来。”
顾湛抬手止了她的动作:“不必。”
沈宓斟酌过措辞后,又劝道:“年后朝政庶务上殿下兴许还有的忙,恐不能身体抱恙。”
顾湛回眸望她一眼,“可,孤在前头见月亭等你,”他本已背过身去,又回身问:“认得路么?”
沈宓心头一颤,这仿佛是她嫁入东宫来将近两个月,顾湛第一次在言语上对她表示出关心,并非为了在外人面前做样子。她抬头轻轻弯唇,说:“认得的。”
顾湛点头,重新转过身去,只留给她一个背景。
沈宓却在原处呆滞了许久,才循着苏行简方才告诉过她的路线朝宴饮的殿宇而去。
宴饮在太极殿正殿,两处配殿则供参宴的官僚与内眷放置来时身上的厚衣裳,若是有人不胜酒力,也可来偏殿歇息闲聊。沈宓到西配殿时,里头坐了几个围在一起闲聊的内眷,也有宫妃,她同自己认识的几个寒暄打了招呼,其他人只是礼貌颔首致意。
她本想取了衣裳便离开的,毕竟自己同这些贵妇也不算熟悉,为了避免生出事端,她并不愿与她们多做纠缠,若是再遇上在坤宁殿或是方才在路上遇见苏家母女的事情,会很麻烦。
但偏偏事不遂人愿。
沈宓才要离开,却被一她不认识的妇人拦住:“这位便是太子殿下新纳的那位沈良娣了?”
碍于情面,她只得点头应了。
“素日总听闻太子殿下甚是宠爱回护你,今日一见,真是我见犹怜。”妇人笑道。
沈宓回之以一笑,她知晓言多必失,没接妇人这句。
“可不是,那会儿殿下提前离席时,说沈良娣去更衣好一阵子,他担心得紧,皇后娘娘当即就允准了呢。”另一人听见,也跟着道。
沈宓却听得疑惑,顾湛当真是出来寻她的么?
“我瞧你拿着的这是殿下的氅衣吧?原来殿下那会儿寻人心切,连氅衣都忘记穿了呢。”
沈宓摸不清她们的心思,只说:“诸位莫笑话我了,我得先去寻殿下了。”
此话一出,惹得几人俱笑,说什么果然才新婚,郎情妾意,好不恩爱。
只有沈宓在离开配殿后,才收敛起脸上笑意,轻轻摇头,若她和顾湛之间,真能这样便好了。
见月亭倒不算难找,沈宓很快寻到了路,才遥遥瞧见“见月亭”的匾额,视线下移,却见着里头站着一双人影。
男子的身影她无比熟悉,是顾湛,与她相对而立的女子,不是苏玉照还能是谁?
虽则苏行简已经同她解释过樊楼设宴那日,苏玉照是代替喝醉了的他送顾湛到门口,她那会儿也信了,但现下她所看到的,又是什么?
这次难道也是巧合么?
苏玉照脸上洋溢着笑,双手背在身后,却朝前倾身歪着头仰视顾湛:“若殿下来日有闲暇,定要去淮扬看看,玉照此次同爹爹前去,哥哥还带我去了一趟临安,当真是‘三秋桂子,十里荷花’,西湖十景更是美不胜收呢。”
苏玉照絮絮叨叨地说着,顾湛依旧寡言,只朝南看去,朝苏玉照口中的淮扬、临安的方向看去,偶尔点头应一声苏玉照。
苏玉照却不因顾湛的“敷衍”感到疲倦,仿佛多年来,早已习惯了顾湛这副态度。
但沈宓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她的目光落在顾湛的侧脸上,不远处的月光落下来,笼罩在他周身,即使他的神情依旧冷淡,那阵冷淡中却又透露出几分柔和,并不全然是冷漠。
她手中攥着顾湛的玄色锦文氅衣,看见亭中人影,只觉得氅衣边缘的柔软绒毛也变得扎手,她几欲张口,却不知该不该张口,张口应当说什么。
夜风吹雪,孤身寥落。
正当此时,有人在背后唤她,“沈良娣?”
沈宓垂眸将自己眸中的泪水敛去,才转身,那人正是苏行简。
苏行简看见她怀中的大氅,笑问:“沈良娣是来给殿下送衣裳么?”
沈宓轻轻点头。
苏行简看见了她微红的眼角,心下明了,有意替她遮掩她在此处站了许久的事实,“沈良娣看起来是刚到,臣也刚到。”
原先站在亭子中的苏玉照与顾湛闻声,亦踅身望过来。
沈宓却没敢看,只同顾湛行礼,尽可能学着顾湛,以一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