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玉照拂开侍女欲搀她的手,单掌一撑车壁,在矮凳上一借力,便跳下车来。
“没想到在这里也能撞见太子殿下,”她朝沈宓的方向看过来,“还有沈良娣。”
沈宓不愿在这二人面前露出半分脆弱来,她扶着翠微的手,强忍脚腕伤痛站起来,她扭伤了脚踝,行走不便,此处尚且在宫中的止车门前,再往前马车不得入宫,偏偏旁边又没有可供歇脚更衣的地方,她行动不便,想要走到皇后寝殿很是艰难。
怀着这层顾虑,她又觉得这半月来,顾湛对她偶尔也会和颜悦色,试着出声:“殿下,妾不慎扭伤了脚腕。”
顾湛面色不虞,“你方才说什么?”
顾湛离她有四五步,她因胆怯与不确定,声音低了些,正想开口解释,另一边过来个穿着紫色袍服的中年男子,同顾湛搭话问安,顾湛转过去同他寒暄。
紫袍是为当今三品以上官员才可着,所着必是宰辅之臣,自然比她更重要。沈宓深知这一点,也不敢让顾湛在外头失了体面,忍痛站在原地没动,等顾湛和那位紫袍相公要离开时,才福身:“妾恭送殿下。”
待顾湛走后,沈宓终于撑不住,几乎要栽倒在翠微怀中。
苏玉照见状不对,疾步朝沈宓这边走过来,问她:“沈良娣可是身体不适?需要我帮忙么?”
沈宓轻轻摇头,“无妨,只是方才不慎扭伤了。”
“我瞧你脸色苍白,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?”苏玉照扶着她另一边手臂,朝前面张望一眼,“过了止车门,走十来步有一处偏殿,我先让我跟前的人去请程太医,你自己能走过去么?”
沈宓错愕片刻,她没想到顾湛没理会她,如今帮她的竟然会是苏玉照,有一瞬间,她忽然觉得,即使日后苏玉照真的入东宫成为太子妃,倒也不算一件坏事。
苏玉照面露担忧之色,“不可以么?”
沈宓这方回过神来,“多谢苏姑娘,几步路而已,可以的。”
苏玉照没多问,和翠微一人一边搀扶她到了止车门后的一处偏殿,没过多久,苏玉照身边的侍女便将程霖带了过来。
程霖替她将扭伤的筋骨恢复,又嘱咐翠微涂上些药,稍作休息后便可自由活动。
但今日入宫本就不只是赴宴,她还要去给皇后请安,不慎伤到等太医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,若是去晚了,难免惹皇后不快,是以她没敢在此偏殿多做停留,翠微为她的伤患处涂上药后,她立即整理裙裾,朝皇后寝殿而去。
沈宓本以为苏玉照也是要一同见皇后的,却不想两人在离皇后寝殿坤宁殿不远处的一处亭子旁分道扬镳。
顾持盈同她的婢女坐在亭子里,甫一看见苏玉照,“腾”的一下站起身,朝这边招手:“苏姐姐!”
苏玉照朝沈宓略颔首,转身快步朝顾持盈走过去,亲切地唤她的闺名,同顾湛一样,“持盈,好冷的天,你怎么在这里等?在漪兰殿等我不就好了?”
顾持盈双手叉腰:“你还好意思说,我这不是左灯右等等不到才出来的么?漪兰殿已经备上了你最爱的桃花酥与梅香酪,快走快走,你不知道,你跟着苏相去平江路的这几个月,在宫里可无聊死我了,母后虽然也找了几个贵女入宫陪我,但她们都是一等一的无聊,从小到大,还是你与我最合得来!”
沈宓站在亭子外,安静垂眸听着这些。顾持盈是官家与皇后的幺女,是顾湛唯一的妹妹,被娇惯着长大,娇蛮的名声在汴京贵女中人尽皆知,可苏玉照竟能直接唤她的名字,难怪之前,顾持盈能在顾湛面前那般说。
她无意掺和,出于礼貌,同苏玉照颔首:“既是如此,苏姑娘,那我便先行去坤宁殿给皇后娘娘请安了。”
顾持盈仿佛这才留意到沈宓,她颇是不屑地扫沈宓一眼,又问苏玉照:“苏姐姐,你怎么同她在一起?”
沈宓的面子当即挂不住,但顾持盈毕竟是顾湛的妹妹,她只好悄悄攥紧拳,一言不发。
她听见苏玉照岔开话题,“行了,太冷了,让我先去你漪兰殿避一避,莫在此处多待了,仔细染了风寒,皇后娘娘又训你,这次我便不帮你打圆场了啊。”
顾持盈当即挽起苏玉照的手,从另一边离开。
待她们离开,翠微终于没忍住为沈宓鸣不平:“枉我还以为,那苏姑娘是什么好人,没想到她竟如此在良娣面前这边耀武扬威。”
沈宓蹙眉看她一眼,扯动她的袖子,压低声音:“此处是宫禁之中,莫要胡言乱语,快些去坤宁殿给皇后娘娘请安吧,我作为殿下的良娣,去晚了总归是不好的。”
翠微虽不满,却也只能咽下这口气,在沈宓耳边嘟囔:“她如今便在您面前同柔福公主做出这般亲密之态,等日后进了东宫,保不齐要怎样给您气受呢。”
沈宓没应这句。
此处离坤宁殿虽算不上远,但因沈宓脚腕上的伤尚未完全痊愈,身上吉服又笨重,为了维持端庄体态,不免走得慢些。
等她和翠微到坤宁殿时,皇后已然在殿中,殿中乌泱泱坐了一群贵妇宗眷还有后妃,沈宓久不在宫中,认识的人也不算多,还是昨日顾湛命人给她送来些重要人物的画像,让她认认人,她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