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玉娘、”衣储莲飞快地背过身去,隐下眼尾涩涩泛红的酸楚,问道:“玉娘才从蓬莱殿过来吗?”
沈玉峨轻轻点头:“他毁了容,一直哭个不停。”
他一直哭,沈玉峨为了维持住穿越女的形象,就得一直哄,整个人都快哄麻了。
“那想必玉娘这一天,都没怎么吃东西吧?”衣储莲转过身来,纤丽眼尾的薄红色已经微微褪去,唇畔又噙起他一贯温柔和醺的浅笑。
“嗯。”沈玉峨叹了口气。
孟鸿雪因为受伤,伤心得不吃不喝,她作为‘大虞第一深情帝王’自然不会在心爱的君后毁容手上,茶饭不思的时候,自个儿在一旁大吃大喝,于是就这样熬到了晚上。
原想着等回御书房,随便吃些点心对付一下就行了,不必让御膳房重新开火,麻烦倒是其次,主要是冬季干燥,担心不小心走水。
却没想到兜兜转转,她又回到了东暖阁。
衣储莲温声道:“我就猜想君后会拉着您哭闹不止,扰得您吃不下饭,所以一直让安桃温着清粥小菜,虽说简单了些,但好歹垫垫肚子,别饿坏了胃。”
说罢,衣储莲就撩开帘子,轻唤了安桃一声。
安桃立刻端着宵夜走了进来。
一碗热气腾腾的金齑玉脍羹 、一碟香酥的太平毕罗、鲜香焦脆的炉焙鸡、辣酥酥的虾元子,以及用半透明的薄皮裹住用熟羊肉、莲子、鸡头米、松子等几十种馅料蒸熟,呈现出晶莹清透质感的荷莲兜子,佐以一瓶齐云清露酒。
菜品虽然不多,但都精致可口,看得沈玉峨食指大动。
她饿得久了,本就饥肠辘辘,再加上是在衣储莲这里,整个人自在放松,根本不用顾虑什么,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。
衣储莲则安静侍立于一旁。
“储莲,你站着做什么?快来陪我一起吃。”沈玉峨一边吃一边道。
衣储莲垂眸轻声道:“宫里的规矩,除了中宫君后,侍子是不能与陛下同桌而食的,需要站着伺候。”
衣储莲自小在宫里伴读,对宫廷冗杂的规矩再熟悉不过了。
纵然知道沈玉峨心中有他,他也不敢随意造次。
男子若是因为妻主的宠爱,而恃宠而骄、得意忘形,早晚是会被厌弃的。
“你不是侍子,在我心里,你才是我的正室郎君,孟鸿雪不过是鸠占鹊巢而已,来,坐下!”沈玉峨握住他的手,掌心干燥的温暖,比炭火还要温暖。
“......是。”衣储莲眸光柔软轻颤,感激又欣喜。
他依着沈玉峨坐下,却依旧不忘本分,时不时替沈玉峨斟酒、布菜,伺候她用膳。
见沈玉峨对虾元子很感兴趣,他就默默用公筷,将粉白莹莹的虾元子夹到她的碗碟中。
看着沈玉峨用自己的筷子,夹起他亲手为她递上的虾元子放进口中,贝齿轻轻咬破虾元子的薄薄酥皮,香滑酥弹的虾肉在她的齿间迸开。
她的薄唇因此而染上了一点晶亮的油光,愈发显得她的唇色淡而莹莹,充满水玉般的光泽。
衣储莲凝得不知不觉出了神,纯白面纱下,凸起的喉结不住的滚烫,一种难以言喻的焦渴充斥全身。
“对了储莲,我给你的玉容膏,你应该快用完了吧?”沈玉峨根本没有注意到衣储莲渴望的眼神,专注地吃着菜,只觉得虾肉真弹滑,金齑玉脍羹熬得真软烂。
“......?”沈玉峨的话,突然打断了衣储莲快要沦陷的幻想。
他有些羞赧地垂下头,耳尖薄红,道:“玉容膏还有很多,玉娘不必担心。”
“很多?”沈玉峨放下筷子看着他。
“我记得玉容膏只有很小的一瓶,顶多用个三五天,你怎么会还剩下许多呢?”
提到这个,衣储莲就感到一阵愧疚,手指攥着衣摆,沉默良久才道:“我陪太后礼佛时,太后告诉了我,这玉容膏造价极为昂贵,我实在不想让您为我破费至此......所有,每次只少少地取一点,在伤疤上涂抹薄薄的一层就够了,因此还省下了好多。”
沈玉峨微微拧眉,看向衣储莲的眼神既心疼又怜惜:“这是关乎你容貌的大事,你省它做什么?我又不缺这些钱。”
......实际上,沈玉峨缺钱都快缺急眼了。
皇帝是有自己的小金库的,泛称内帑。
内帑银子既要用来供养她自己,还要负责宫人、中官等人的俸禄、衣食住行、修缮宫殿、大型祭祀、赏赐宗室大臣等等。
国库紧缺时,还需要用内帑银子补贴军费。
先帝崩逝后,内帑充盈,相当于给沈玉峨留了不少本钱。
但这钱沈玉峨还没捂热,就被穿越女附身了。
穿越女和孟鸿雪都是享乐无度的人,日常生活极为奢侈靡费。
穿越女为了讨好孟鸿雪,又经常拿内帑里的珍品流水一般赏赐给孟家,日积月累,先帝留给她的家底都快被搬空了。
以至于沈玉峨夺回身体后,每天不是在想怎么扳倒孟家,就是在想怎么挣钱。
但她从未将这些苦恼告诉过衣储莲,身为帝王,她既是他的妻,也是他的主,这些事本就应该她来想办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