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盈虚的手在抖,自十五年前接管师家,这些年她褪去稚气,宛若变了个人,何时有过这般声音不稳的时候。
“这话你们都说几百遍了,还要说个不停,你既然今日来了,那便证明鹤阶如今急需十二辰。”慕夕阙没动,将暖炉往怀里拱了拱,低着头说:“他们要来了?明日,后日,还是……”
她抬起眼帘,侧首,对上师盈虚微红的眼:“今日啊。”
话音落下,轰然声响炸开,狱外铁栏碎屑横飞,一柄飞刀自外投掷而来,刀锋划出暗光,直劈向木床之上的慕夕阙。
师盈虚脸一沉,抬手便要带人退后,手还没落下,眼前白影一闪而过,反扣她的手腕,拉着她迅速后退。
掷来的刀光崩裂,掀起强劲的罡风,烟尘被风扬起,师盈虚下意识挡了下脸,只一刹那,方才还在身边的人已经冲了出去。
“夕阙,不要动手!”
师盈虚大喊一声,却为时已晚。
那柄掷来的刀深陷进地面,慕夕阙单手握住,腕间一抬,元婴修士的佩刀竟毫无反抗之力,她拔出,反手,手腕下压,刀光横劈出去,撞击到方才投刀之人身上。
烟尘中,有人炸成了血雾,血水混着雪花滴滴落下。
烟消尘散。
牢狱内早已没了慕夕阙的身影,而对面的峭壁之上,她单手提刀,站得高,便能低头睥睨他人。
一白发老者最先察觉她逃了出来,仰头怒喝:“竟有修为!你如何挣脱缚仙索的!那看守你的狱卒——”
“旷悬仙长,那狱卒死了!”有人匆忙跑来,拱手行礼:“一击毙命,尸身横于百丈外,身上灵钥不翼而飞!”
“死了?”
“定是这妖女所为!残杀狱卒,窃取灵钥,她早知今日我们要来!”
“手段阴险,果真妖女!”
往日沉静死寂的云川今日罕见杂杳,慕夕阙低头看了一圈,从一张张脸上略过,与最后的师盈虚对视。
师盈虚握紧拳头,美目瞪大,冲她摇头。
当了几十年挚友,慕夕阙自然知道她的意思,她那些朋友都想她交出十二辰,不要反抗鹤阶,保住这条命。
慕夕阙抬起手,握惯了剑的手拿刀也不显笨重,刀尖在人群晃过,于众人惊骇的目光中,精准直指一人。
“我说过,我死之前,必取你狗命。”
无人瞧见她何时动作的,只觉眼前厉风飘过,她已从山壁跃入围杀之中。
或许这一天她计划了十年,想杀的目标清楚,动作毫不犹豫,即使身中剧毒,十年未用过灵力,但慕夕阙百年前便是当世绝顶之列,刀身长吟,这柄已失去主人的刀竟被逼出最后一丝刀魂。
刀光出,那隐匿人群意图逃窜之人还未迈出几步,逼人威压已至身后。
“慕——”
他刚说出一字,长刀割破颈项,飞血混着最后一抹霞光落进雪地。
慕夕阙抬手擦去眼眸上喷溅的血,“跑什么,我大师兄的命,你还没还回来呢。”
百里寂静,随后有人厉吼:“闻长老!”
本是为了十二辰而围杀慕夕阙的,却不曾想,短短几息工夫,连损两位鹤阶长老。
血落在慕夕阙脸上,她分不清多久没闻到过血味了,这感觉陌生,但又隐隐令她沉寂蛰伏十年的血颤抖,她回头看去,对上一张张惊骇又愤恨的脸。
他们恨她,却又畏惧她。
旷悬一挥拂尘,横眉立目:“死不悔改,鹤阶弟子听令——”
师盈虚冲上前来,先他一步径直打断:“慕夕阙,说出十二辰下落!”
她的脸通红,慕夕阙这时候有些想笑,都这么大的人了,师盈虚还是跟小时候一样,一急便红脸失了理智,连如今什么局面都没看清。
如今的局面便是,她交十二辰是一死,不交也是一死。
十三州,不会留她性命。
毕竟十三州有两宝,一曰天罡篆,掌地方八极,承地脉之力,早已认了闻惊遥为主。
闻惊遥如今为十三州圣尊,是鹤阶的人,那天罡篆便等同于鹤阶所有,仍在其掌控之下,而承天脉之力,可掌四时流转阴阳轮回的十二辰……
却认了慕夕阙。
匹夫无罪怀璧其罪,更何况她本就罪孽深重。
“十二辰……”慕夕阙面无表情,握紧手中的刀,并未理会师盈虚急切的目光,淡声说:“我炼了。”
若今晚变故足以让众人惊骇,那她方才那句轻飘飘,仿佛在说今晚吃什么的话,便如同当空一击厉雷,任在场皆是十三州有名有姓之人,这些年什么没见过,但这句传入耳中,无人能说出话。
然后,旷悬抖着手:“难怪……难怪十二辰气息忽然消失,十三州搜寻数十年都未曾探寻一丝踪迹,你……你竟敢……”
拂尘末端横出一截,立时变为一根棍杖,旷悬重重一锤,棍端深陷地面,他抬手横指,吐出一口血:“残害鹤阶长老,重创两谷三家,杀千机宗千余人,此为死罪!毁宝物十二辰,动摇十三州根基,罪加一等!鹤阶听令,格杀勿论!”
到处都是人,从四面八方朝她围来,慕夕阙跃入人群,一人一刀。
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