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、陛下息怒!”玄微子魂飞魄散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声颤如筛,“此……此必是那妖人暗施妖术,干扰神器运转,使得神鉴蒙尘,方才冲撞圣躬!陛下明鉴啊!”
“国师慎言。”萧云谏轻轻咳嗽了两声,不着痕迹地将众人的视线引回己身,“姜荔立于此处,寸步未移,此鉴自始至终皆由国师操控,您曾言,此物可辨识妖邪祥瑞,可为何它方才转动时,竟将在场诸位兄姊,乃至父皇圣容都映照得异于常形?”
他顿了顿,看向玄微子:“这究竟是因国师术法疏失,还是这面受命于天的‘神镜’其实早已灵力尽失,徒具其表?”
玄微子额头紧贴冰冷的石砖,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脊。他听懂了萧云谏的话——要么承认宝鉴本身有瑕,要么自认无能。无论选哪一条,都是万劫不复!
他微微抬起头,还想再度攀咬:“陛下!古籍有载,倘若周遭有至凶至厉的邪祟,其秽气足以侵染神器灵光,致令鉴影失真!方才那异象,定是那妖女身上邪气太盛,污染了神鉴,才致引来这般变故,甚至……甚至蒙蔽了圣鉴啊陛下!”
萧云谏轻咳了一声,面色愈发苍白,似乎被这接连的争执耗尽了力气,但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平稳:
“国师此言,前后矛盾,恕难信服。适才您力陈‘照心鉴’可明辨妖邪,姜荔显形即为明证。此刻神器自证失准,惊扰圣驾,您却归咎其为邪气所污。一面如此易遭污损的宝镜,其所映之像,又如何取信于人,堪为铁证?”
“父皇,”萧云谏适时地躬身,语气恳切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,“今日之事颇为蹊跷,儿臣忧心若再生差池,恐冲撞圣体,甚而动摇国本。恳请父皇详查国师及其宝鉴,以正视听。”
国师身躯剧颤,方才他质问宝鉴时还留有一线余地,如今他再度攀咬姜荔不成,萧云谏这番话简直是要将他彻底钉死在御前,永无翻身之地!
“国师,这‘照心鉴’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?”一旁的大皇子萧云承终于替他做出了选择,“是否因你保管不当、失职失察,以致这圣物有所损毁?”
大皇子萧云承的“提醒”犹如催命符。玄微子此刻哪里还敢再提姜荔半句,只能拼命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,涕泪横流地哀嚎:
“陛下明鉴!是贫道无能!贫道近日为筹备大典、炼制金丹耗费心神,又兼旧伤未愈,一时疏忽,未能及时察觉这‘照心鉴’支架略有松动,以致……以致神器微恙,惊扰圣驾!贫道罪该万死!罪该万死啊!”
高踞御座的皇帝萧衍,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他一生追求长生永祚,最忌讳最恐惧的便是与“衰老”、“丑陋”、“死亡”相关的一切。
无论是何缘由,玄微子操控的这面镜子让他看到了最不愿见到的景象,这本身就是不可饶恕的渎职和无能。
“废物!”皇帝萧衍叱骂道,“连一面死物都管不好!祭天大典,何等庄重,竟叫你弄出这等不堪。玄微子,你该当何罪?”
“陛下息怒!陛下息怒!是贫道无能!罪该万死!”玄微子额头在地上不断磕出响声,那身华贵的紫金道袍沾满了香灰与冷汗,狼狈不堪。
皇帝不再看他,目光转向负责皇室事务的官员:“玄微子操控神物失当,致祭典不宁,惊扰圣心,着即褫夺其国师府首座职司,罚俸三年,非诏不得入宫。国师府一应事务,暂交副统领代行,以示惩戒。”
宣判完毕,皇帝的目光钉在那面已停止旋转、仿佛正无声嘲笑着一切的“照心鉴”上,恨意几乎凝为实质:“至于这妖镜,立刻给朕砸了!”
他伸手指向那镜,又霍然转向地上抖如筛糠的玄微子,字字如冰道:“玄微子,你听着,一日给不了朕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,便一日休想再入朕的眼!滚!滚得越远越好!”
玄微子如遭重击,脸色灰败,身体摇摇欲坠,却再不敢有半句申辩,只能嘶哑着挤出谢恩之语。
处理完国师,皇帝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萧云谏身上:“老七,你宫里这个婢子,给我严加管束,不得再生事端。若再有妖异之说传至朕耳中……你当明白后果。”
萧云谏微微躬身:“是,儿臣谨遵父皇教诲,定会严加管教,绝不再扰宫中清净。”
“回宫!”
皇帝勃然拂袖而去,留下各位皇子公主、宗室勋贵、文武百官面面相觑,也只得依序沉默地退场。
行经萧云谏时,各方目光交织而至,纷纷投来神色各异的一瞥。
大皇子萧云承停步,冷哼一声道:“七弟,今日倒是令我刮目相看啊。”
萧云谏只是低低咳嗽了几声,声音温和得近乎虚弱:“皇长兄言重。今日惊扰圣驾,致大典中断,臣弟心中惶恐不已。只恨自己体弱无能,未能及时察觉劝阻,只盼父皇息怒,莫要因此伤了龙体。”
萧云承盯着他看了片刻,似乎想从那副羸弱皮囊下看出点什么,最终只是又哼了一声,拂袖而去。
六皇子萧云澜踱步近前,目光越过萧云谏,打量姜荔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味:“七弟,你宫里这位……可真是厉害啊。”
萧云谏微微蹙眉,语气带着无奈与一丝严厉:“六皇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