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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渊(1 / 2)

姜荔的目光在他惨白的脸上停留片刻,没有隐瞒,将高月在寒梧苑中的控诉、对高家满门忠烈却被构陷的滔天冤屈、以及她坚信皇帝才是幕后真凶的嘶吼,都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。

“……她恨极了皇帝,说那构陷漏洞百出,皇帝却连审都不审,三日就急不可待灭了高家满门,只为忌惮高家兵权和她父亲的边关威望……她说,丽妃是清白的,她兄长高皓更是清白的,他们是被硬生生按上污名的……”

随着姜荔的讲述,萧云谏搭在锦被上的指节一点点收紧。高月的话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,狠狠刺穿了他内心深处早已模糊却从未真正愈合的旧伤。

他知道的。

他查了六年,于暗影之中抽丝剥茧,在灰烬里寻觅残骸,怎会嗅不出这弥天冤案中那精心掩盖的腐臭?

可帝王心术,借刀杀人,本就是世间最阴毒也最高明的把戏。

德妃的野心是那把递上的刀,构陷的污名是那个现成的借口。而帝王只需端坐云端,冷漠地挥下最终裁决的权杖,又怎会留下任何可供人指摘的把柄?一切汹涌的暗流,最终都只能归于死水般的猜测,归于心知肚明却无法宣之于口的禁忌。

更遑论,横亘在他眼前的,是实力悬殊的天堑,是整个皇权体系构筑的无形牢笼。纵然窥见了那鲜血淋漓的真相,纵然胸中燃着焚尽一切的复仇之火,凭他此时微末之力,又能如何呢?

他只能很轻很轻地说道:“我知道。”

他甚至洞悉了更深一层的冰冷:为何父皇眼中从未有过一丝悔意与温情?当年那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,几乎耗尽了最后的勇气,也曾颤抖着诘问过御座之上的人,为何这般草率便定下生死?

殿内陷入一片死寂,只有烛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声响。他微微侧过头,目光虚虚落在摇曳的烛火上,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觉察的自嘲:“我是不是让你们失望了?”

“哎?没有啊!”姜荔诧异地抬起脸,一双杏眼睁得溜圆,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,“高月她还夸你来着,说你真行,硬是掀翻了那案子,让她解了一部分心头恨。还让我小心点,别被你这张脸骗了。”

“至于我,”她清亮的眼睛直直望进他眼底深处,“我有什么好失望的,难道我还真指望你一刀把皇帝砍了吗?”

萧云谏望着姜荔那双清澈坦荡的眼睛,里面既无强求的沉重,也无廉价的同情,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清明。这清明将他从自厌的泥沼边缘拽了回来,他嘴角微扯,努力牵出一个虚弱却发自肺腑的浅笑:“姜姑娘……所言甚是……”

气息稍定后,他重又开口:“高……娘子,她如今在何处?”

“哦,她在那个又冷又破的地方快饿死了,我就把她弄出宫了。”

无视了萧云谏眼底的愕然,她语速轻快地继续说道:“她说要去北境,看能不能追上林尚书,亲眼瞧瞧她爹当年用命守过的土地,还提了她会骑马、认得路。我给了她匹马和一点干粮,让她自己走了。”

萧云谏被这轻描淡写却又石破天惊的“弄出宫”三个字震得半晌无言。他看着姜荔随意的神情,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直冲头顶,深宫禁苑,私放罪妃,在她口中好像放飞一只鸟雀般简单。

荒谬过后,涌上心头的却是一股无力与啼笑皆非的释然。是了,这才是姜荔。行事如天马行空,全然不顾凡俗樊笼,偏又总能精确地搅动这一潭死水。

他最终只能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:“姜姑娘,今日你与我所说之事,还望守口如瓶,福伯与陈锋处,亦不必提及。”

“好,”姜荔干脆点头,“反正我一回来就只找了你。行了,你看起来累得很,我走了,你赶紧休息,别把自己身体熬坏了。”

萧云谏微微颔首,目送那抹身影融入门外微熹的晨光,方才疲惫地合上眼眸,但他的心绪却久久无法平静。

高月去了北境。

高家将门世家,在北境威名赫赫,虽已倾覆十数载,然“高”字大旗在北地军民心中,恐怕从未真正倒下。

高月,这个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高家唯一血脉,她本身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血泪旗子。

一个对龙椅上那位怀着刻骨铭心之恨、背负着满门血债的高家孤女,若能活着抵达那片父兄曾浴血守护的土地……此中因果,势将搅动北境风云,乃至撼动天下乾坤。

林尚书若与高月相遇,他会如何?是视其为烫手山芋,避之不及?还是敏锐地抓住这把双刃剑,在北境收拢人心,积蓄力量,甚至以此为契机,撬动朝堂格局?

只是北境迢迢,疫病如影附骨,流寇似蝗过境,更有朝廷耳目遍布的驿站官道……一个形销骨立、如同惊弓之鸟的女子,又能在这样炼狱般的路途上走多远?她能活着见到北境的落日吗?

若她途中殒命,这缕高家最后的冤魂,又将归于何处?天地之大,何处能为其鸣冤?

若蒙天眷,她终抵北地,那与林尚书的会面,是会成为点燃希望的火种,还是加速毁灭的引信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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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日后,一道圣旨自传入漱玉宫:

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兹有天师玄微,感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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