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明,倚在檐角悬梁上的鹦鹉悠然睁眼,一声清啼卡在喉间嘎然而止。
谢时衡作为不速之客,悄然轻掩好门窗后,不成想与身后处的鹦鹉碰个正着,冷沉间,寒眸眯眼望去,鹦鹉识趣飞远,动静声格外小。
芳姨最先打开屋门,心下不放心地来到主屋前,透过门扉确认小小姐正躺在榻上安睡时,终于放心离去,到灶台间查看昨夜用小火熬了一夜的参鸡汤。
掀开盖子间,浓郁香气四溢开来,芳姨满意极了,又到一旁和面、淘米洗净,打算做些点心和炖煮一锅粥糜。
哑奴起身前来帮忙,二人早已习惯彼此间的默默干活。
半个时辰后,银怀瑾走出侧院,身后披着一袭蓝湛锦缎披风,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。
“公子可是要出门去寻谷主?”芳姨从灶间迎出来,手里拎着食盒,殷殷道。
银怀瑾停下脚步,抬眸望来。
“这是奴刚蒸好的点心,公子一并带去,算作奴的一番心意。”说话间,芳姨将食盒递上前,脸上含着一抹温柔笑。
方才她入屋中瞧过,小小姐虽迟迟未醒,但面上消失的血色正在慢慢重回,手脚温暖。
银怀瑾顺手接过,眉眼间却始终蕴含着化不开的沉郁,倒叫芳姨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高兴太早。
梅林中,谢时衡横穿漫天花海,满腹神情全然落在枝头高处最艳的一株红梅上,目光落定,身影旋即飞起攀折花枝,待到花束满胸时,眼前盛开娇艳的红梅宛若那张盈盈笑脸,眸光里的温柔情不自禁地荡漾溢开来,笑意浅浮唇畔,哪里还有半分人前风雪之姿。
谷主院中,银怀瑾到来时,谷主刚起身,见他手里拎着食盒,立马将仆人端来的面舍弃,笑声招呼道:“快来坐,我知道你要问什么,先让我尝尝素芳手艺再与你详谈。”
说话间,二人端坐在一角栖竹亭中,一人耐心烹茶,另一人正大快朵颐。
茶汤沸腾,银怀瑾各给二人盛上一盏,随后目光望来,呈逼仄之势。
“你来是想问我婳婳此番寒疾骤然发作是否影响她的身体吧?”
吃人手短,谷主放下手中茶盏,迎上那样一双银家人清亮眼眸时,心有惋惜道。
银怀瑾不语,薄唇轻抿间,已是等不及的迫色。
谷主看在眼中,心里又如何不知。
“原本婳婳若是一直待在谷中,等你送来药引便可顺理成章解去体内寒疾,但奈何横生变故,连我也猜不到会有何影响,至多不过再次忘却从前记忆罢了。”
说来也怪,今年天寒为世所罕,银婳此番寒疾本该来势汹汹,昨夜寻到人时他查探过脉象,竟非如他所想那般急不可危,就好似本该蓄势待发的洪水突然被堵住一般,半道戛然,他才得以施银针将其控制。
“不过也可能得天庇护,无事发生也说不定,乐观些,待这两日我将最后一味药引炼化便可知晓后果,到那时婳婳寒疾已除,开春前随你一道回漠北。”
谷主说完,眼神始终留意着眼前人,不到最后一刻,宽慰之语不足以安定人心。
“小小姐,谷主说明日要带您去汤泉,到时您莫怕,等解去寒毒,咱们归家,便能长长久久地陪在王爷王妃身边。”
银婳醒来后,由大兄与芳姨陪在身边,两日里大多时候都躺在床上。
少女面上还有些许虚弱,但比之寒疾发作时已然好上太多。
梳妆台上,白瓷悬胆瓶中每日都簇着一束沾染晨露的梅花。
银婳醒着时候无聊时最喜望着这束梅花发呆。
银怀瑾眸光掠过傲雪红梅,刻意避开悄然送花之人,温声安抚妹妹道:“婳婳,等明日过去,你想去哪儿,兄长都陪着你。”
银家兄妹四人一向感情深厚,彼此心有挂念,大兄居长,行事沉稳持重,是而银婳对其依恋胜过二兄和三兄。
此时银婳正靠在兄长心口,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,心头那点惴惴不安被悄然抚平。
暗中处,谢时衡眉心微蹙,神情明显不愉,看向银怀瑾的目光含着嫉妒。
待那二人离开,谢时衡无声落在银婳床榻前,一双含怨似幽的眼眸静静无声望着她。
屋中突现大活人,银婳身影颤了颤,眼神慌张无措望来,漂亮的眉眼清润明透,当中戒备叫人瞧来只觉懵懂可爱。
谢时衡霜眼望来,瞧着她的反应被气笑,眉心狠狠抽了抽,在她昏迷这两日里,一直守在她身边,夜里更是掌心交握,没成想这小没良心的见到他第一眼竟是拿他当外人。
“小哑巴,怕我做什么。”
谢时衡不过一瞬怨气便消了,脸上含着温柔笑意走来,神情再自然不过道。
银婳看清是他后眼里的防备慢慢淡去,眼神无辜望来,似乎很意外他的出现。
谢时衡靠近床榻,从容坐在一旁,琥珀眸中映衬着少女此时瞪大的双眼,面对他的霸道蛮横,银婳明明委屈无措,却苦于拿他无可奈何。
阿娘说过,不许让坏小子靠近她的闺房。
瞧着少女脸上一连串的生动表情,谢时衡心头明显愉悦更甚,比起只能束手无策地望着她安静躺在榻上,此时的少女哪怕站起来骂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