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您瞧瞧。”言至此,沈嬷嬷问道,“大少奶奶带来的嫁妆,这会儿都搁在西厢房呢,可要让老奴派人将东西取出来归置归置?”
“不必了。”范玉盈道,“除却那些个平素要用的衣裳首饰,剩下的如何抬来的便如何放着吧。”
沈嬷嬷面露诧异。
哪家新妇是这般处理嫁妆的,如此,倒像是不会在此处久留,将来走了也方便快些将嫁妆一并带走一般。
但沈嬷嬷转念就觉这个想法荒唐,就冲范氏那狼藉的声名,也只有她家世子爷嫌弃她的份,她又凭什么主动要求和离。
更何况,这桩婚事是淮阳长公主所赐,两人轻易分不得,纵她是太子妃的亲妹妹也无用。
沈嬷嬷应声吩咐人去了,心下很意外范玉盈并未怎么刁难于她。
日头高悬,树荫逐渐遮不住热意,紫苏提议回屋,范玉盈便由青黛扶起,往主屋而去。
屋内依然是那令她陌生的摆设,范玉盈不熟悉这里,亦不喜欢这里。
她看出沈嬷嬷刚才在想什么,她的确不会在定北侯府久留。
只是不是马上离开。
她已打算好了,若她能改变两年后的结局,家人都还在世,届时她就以体弱难孕为由,自请和离,回范家去,毕竟局势已定,长公主也不好真令定北侯府无后。
当然,兴许还会有另一个结局……
范玉盈眼睫微垂,掩下藏在眸底的心绪。
那位刘长延刘大夫倒是自谦了,把脉时他当已发现了什么,只是,那一看便是个聪明人,就算去顾家大夫人前禀告,也知晓什么该说,什么不该说。
将来如何,她说不准,可她范玉盈既会尽人事,亦会听天命。
甫一在西次间的小榻上坐下,青黛就凑近低声道:“姑娘,那沈嬷嬷一看便知是大夫人派来盯着您的,您可要寻个由头,将她……”
范玉盈摇了摇头,“留下吧,毕竟赶走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。”
“姑娘这话说的不错,下一个还不知如何呢。”紫苏递来杯温热的茶水,面露不解,“只看那沈嬷嬷……实在不是个机敏懂算计的,心思全写在脸上,昨日本想替大夫人立威,却教姑娘您三言两语给吓住了,大夫人也不知为何选了这样一人放在姑娘您身边。”
范玉盈放下茶盏,懒懒用手支着脑袋,不知想到什么,眸中浮现些许笑意,“或许……”
“或许什么?”青黛不明所以。
范玉盈摇了摇头,靠在引枕上,笑而不答。
她总不好说,或许是因为她那婆母就是个头脑简单,没甚城府的。
这屋内陈设简单,却处处都是顾缜的影子,因这本来就是顾缜的卧房。
范玉盈不习惯此处,也不愿去碰他的物什,午后只百无聊赖躺在小榻上翻着闲书,主人不在,她舒坦自在许多,夜间也能睡个好觉。
这晚,她未梦见那个男人。
可仍做了梦,入目的屋子内布置艳丽,红绸帷帐随风飘舞,她面前站着一妇人,神色刻薄,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“还是劝你少折腾,也不瞧瞧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处境,还以为自己是大宅里金尊玉贵的大家姑娘呢,你们范家除却你,可谁也不剩下了……”
她听见自己猛然咳了两声,紧接着呼吸愈发急促起来。
身侧一婢子打扮的小丫头着急忙慌替她抚背,又给她去倒水喝,哽咽着一声声唤着“姑娘”。
见她咳得愈发厉害,似要咳出血来,那小丫头跪倒在妇人跟前乞求,“夏姑姑,奴婢求您,请个大夫给姑娘瞧瞧吧,奴婢求您了。”
那被唤夏姑姑的妇人抿唇,面上到底闪过一丝不忍,她朝身侧侍婢低语了两句,待那侍婢出去后,嘴上仍是喋喋不休,“教坊司哪个不是能歌善舞,偏你清高,不肯抛头露面,陪侍宾客,还妄想逃出去,死了也活该。”
她顿了顿,又稍软下语气,“但算你命好,生了这么一副绝佳的皮囊,同你说了也无妨,昨日有位大人同陛下讨了你做妾,若想活,离开这儿前可得撑住了,将来得了那位大人的青眼,他说不定愿意请名医用名药替你续着这条贱命……”
“那人……是谁?”她听见自己用那奄奄一息的声儿艰难地开口问道。
夏姑姑嘴唇微张,可范玉盈却并未听见,因她在此时醒了过来。
窗外,天色已然微微吐白,月落星沉,破晓在即。
范玉盈盯着大红床帐帐顶绣的并蒂莲花,再没了睡意,她清楚,这不是梦,而是她前世的记忆。
只奇怪,这是她从未想起过的一段记忆。
被讨了做妾?前世还有这一出吗?
关于前世,她的记忆零零碎碎并不大完整,可她知道自己的结局,也记得自己死去时的场景。
若前世她真给人做了妾,那人会是谁呢?
思忖良久,她轻叹了口气,不再去想。
罢了,也不要紧,毕竟以她那时的身子,或是根本挨不到给人做妾的时候。
此时,大理寺公廨。
因来得频,李寅轻轻松松便被放了进来,一路至顾缜办公的屋子,就见幽幽烛光自窗扇里头透出来。
他皱了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