厅中众人双眸一亮,一时伸长了脖颈,想看那外头传闻常年不踏出范府一步,却声名狼藉的范三姑娘生得究竟有多不堪入目,当然,在场不乏有人等着她今日被苏氏当众立一立规矩。
可少顷,却唯见一婢子穿过庭院疾步而来。
众人面面相觑之际,那婢子扑通跪倒在地,哽咽道:“奴婢紫苏,见过夫人。大少奶奶本欲前来给夫人敬茶,可无奈身子不适,挣扎再三,实在晕得厉害,难以站立,故而只能命奴婢来此给夫人请罪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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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院正厅陷入一片混乱之际,葳蕤苑庭院内,范玉盈正闭眼躺在树荫底下小憩。
立秋已过,暑热也渐渐退了去,这葳蕤苑院如其名花木茂盛,比之旁处凉快许多,白芷还特取了条薄被替自家姑娘盖上。
这般不冷不热的天儿最是宜人,范玉盈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,待醒来时,紫苏已然回来了,正坐在一旁,搅动着药碗里的羹匙,替她吹凉。
“姑娘醒了,刚巧药也好了。”
白芷和青黛扶着范玉盈慢慢坐起身,紫苏将药碗递去。
范玉盈伸手接过,面对那浓稠难闻的药汁,却是眼也不眨仰头一饮而尽,用丝帕轻轻擦拭唇角时,就听紫苏道:“大夫人听闻您身子有恙,纵然心下不虞,但当着厅中众位老爷太太的面也不好发作,便关切地问了两句,说一会儿让府内的刘大夫过来给您瞧瞧。”
范玉盈颔首,心下清楚她那婆母的用意,恐那刘大夫不是来瞧病,是来探虚实的。
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,这事,她还真不怕。
她都敢称病故意不去,自是料定了不会被拆穿。
虽都说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可既然前路难行,那她便不行。
何况她那新婚夫婿都未顾忌她的颜面,丢下她一人去敬茶,她光是站在那儿就注定受人奚落讥讽,又何必自取其辱。
她是想暂且与顾缜将日子过下去,可没想过送上门去让人欺负。
白芷才收了药碗,外头蓦然响起动静,不多时,便见沈嬷嬷领着一男子沿着抄手游廊而来,那人三十出头,下颌留着短须,背着沉甸甸的药箱,想必是府中的刘大夫了。
刘大夫垂首行至范玉盈所躺的春椅前,躬身施礼,“草民刘长延见过大少奶奶,草民奉夫人之命,特来给大少奶奶请脉。”
“辛苦刘大夫了。”
听着这道如莺啼般清丽动听的嗓音,刘长延身子一怔,终是没忍住悄然抬眸看去,姝丽绝艳的面容甫一入眼,令刘长延一时愣在原地。
沈嬷嬷见这刘长延没出息地失了神,在心底嘟囔了句红颜祸水,忙出声提醒,“刘大夫,您快给大少奶奶瞧瞧吧。”
刘长延这才惊觉失礼,慌乱应声罢,眼看着青黛取出丝帕盖在范玉盈莹白如玉的腕上,这才伸手在其上搭脉。
然诊了片刻,刘长延的眉头却蹙得愈发深了,眸光由诧异到震惊,最后转化成了惋惜,他神色凝重地看向这位新过门的世子夫人,就见对方朱唇抿起,对他莞尔一笑。
“刘大夫,我家大少奶奶如何,病得可否严重?听闻今早晕得连站都站不稳了。”沈嬷嬷急切问询。
刘长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末了,站起身,浅笑着答:“大少奶奶许是劳累过度,加之身子本就虚弱,气血不足,这才眩晕不止,服了药好生调养调养很快便能有所缓解。”
沈嬷嬷闻言深深看了范玉盈一眼,听刘大夫这意思,便是真的病了。
她只得顺势笑起来,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,“那再好不过,就请刘大夫随我前去开方子吧。”
听得此言,范玉盈向青黛投去一眼,青黛会意,喊了声“等等”,一边自袖中掏出一页纸,一边道:“刘大夫,我家姑娘惯来多病,素有常吃的药方,适才已煎了给姑娘服下,您瞧瞧,这方子可还成?”
递去时,青黛又补充了一句,“这是前些日子,我家大姑娘请宫中的宁太医诊断后开的。”
刘长延扫了眼药方,颔首,“宫中太医皆医术高明,非刘某一介草民所能及,这药方自是再好不过。”
“多谢刘大夫了。”范玉盈吩咐道,“白芷,送送刘大夫。”
白芷听命领着刘大夫离开,留沈嬷嬷尴尬地杵在原地,正欲寻个由头逃了去,却听范玉盈唤了她一声,目光扫向一旁的杌凳,“嬷嬷且先坐下歇歇,同我说说话。”
“是。”沈嬷嬷强笑着,不情不愿挪过来坐下,心下明白这怕不是要同她算昨日的账。
“嬷嬷今早倒是忙,一上午竟是全然不见你的身影,这是上哪儿去了?”
看着范玉盈似笑非笑的眼神,沈嬷嬷只觉如芒在背,她晓得这位是个厉害的,都猜得出今日她是刻意不去敬茶,可偏生拿不住她一点把柄。
“老奴一早便清点了大少奶奶带来的嫁妆。”她想了想,如实道,“后按照惯例将嫁妆单子拿去给夫人过目。”
“哦,夫人如何说?”范玉盈挑眉问道。
“夫人也不过草草览了一遍,按规矩命人誊抄了一份收起来,就让老奴回来了,说大少奶奶的嫁妆任由大少奶奶您自个儿处置,顺道让老奴带着刘大夫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