詹云湄跟随梁戎,离开了营帐,他带她到狩猎场外,地广,没有人,天色暗淡着,只有原处挂着的油灯传光。
“梁伯,再走就要进山了,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了吧,”詹云湄语气平淡。
她还想着华琅孤零零地在营帐里用晚膳的模样,照他那个性子,又要数落她,然后一个人的背地里委屈吧。
虽说华琅从来没有说过明确的话语,也不常主动,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小心,以前认为他是迎合,现在倒觉得他只是心里怕,胆子小。
丧家犬么,总归是怯怂的。
夜风吹到脸上,牵动詹云湄鬓边细细碎发,远处的火光灯亮让她的发丝沾惹细微光芒,她的眉目容纳令人沉醉的温和。
梁戎忍不住多看了詹云湄一会儿,直到她环上手,向他轻轻挑眉,“怎么,我脸上有东西?”
“没、没什么,”梁戎惊诧回神,连忙摇头,“将军,我就是来同你说,那位庚副手似乎不太服您。”
这事并不是秘密,庚祁的恶意来源于两方面,对她的,和对华琅的,冗杂在一起。
梁戎接着诚恳道:“他传您的谣言,说您帐中有美人,什么伤风败俗的话都讲得出来。”
詹云湄意外,她还以为庚祁说了别的什么,比如说她不忠皇帝、苛待下属什么的。
她目光淡然,没有变化,轻声道:“庚副手军功显赫,见识却窄浅,不犯原则问题也就不必理会——不过么,美人倒是真。”
“……”梁戎微微睁大眼,不大相信这是詹云湄说出的话。
他是很热忱的一人,在边镇的时候就从来没有遮掩过对詹云湄的情谊,可那时他才十六岁,半大不熟的人,在他鼓起勇气跟詹云湄坦白心意后,詹云湄没有露出任何神色变化,当然,她那独特的笑容也没有变。
她告诉他,他太小了,没有见过更多的人,和她待得太久,错把熟悉与依赖当做对她的喜爱。
梁戎对她的说法不以为然,他梗着少年气横溢的脸蛋,憋得耳朵通红:“那等我长大。”
现在梁戎已经加冠,总不能再说他太小,可是还没等到他再告知心意,竟得知这消息。
心里惊跳了下,有美人又不代表喜欢人家,说不定就是将军养着解解闷呢?他能理解。
随之如常,梁戎笑道:“那要恭喜将军了。”
詹云湄道:“还有什么事吗?”
“有,”梁戎脱口而出,说完才想起其实没事了,他就只为说这点话,把詹云湄带到这里,只是单纯地想和她相处的时间多一点。
“什么事?”
“嗯……”梁戎遮遮掩掩似地抿唇,“将军,一个美人够玩么?”
詹云湄意外,她在他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人?什么叫一个够不够玩?
她盯着梁戎,仍旧不回答,而梁戎也发现自己失礼,连连找补:“将军别放心上,我随口玩笑而已。”
后续无话。
盯着梁戎远去的背影,詹云湄喊出长随,“去检查狩猎场,明天郡主要进后山,护她周全。”
长随恭敬道是。
詹云湄想了想,“算了,我亲自去检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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校阅完第一日是外场狩猎,荣宁郡主率先领人入围场,猎了几只小物,首次向世人展示皇家实力。这是皇帝给予荣宁郡主露面的机会。
秋日天气不定,现在还是青天朗日,詹云湄抬手挡额,远望骑着战马不断深入山内的荣宁。
皇帝的欣慰浮在脸上,她指着荣宁那翩飞着的朱红披风,“荣宁有你当年风采。”
詹云湄连道不敢,“郡主比臣那时优秀太多,臣尚不能媲美。”
皇帝笑眯着眼,对詹云湄的谦词不置可否,隔了阵子,抬手勾了勾,詹云湄俯首倾听。
“詹卿觉得,先前大臣私下议论之事如何?”
詹云湄非军政大事皆可入朝听政,她基本不会去,偶尔走两趟意思一下,刚去就听见朝中议论皇嗣的事。
新朝的皇帝是年轻女人,没有纳正宫,也就是说,没有一位合律法的皇后。且皇帝没有子嗣,底下只有几个娘家那边的关系。
皇室,最主要的自然是开枝散叶,延续后代,碍于性别,臣子们不好说事。劝皇帝开枝散叶,不就是劝皇帝孕子?劝孕子,不就是让皇帝滚下龙座么?
这回秋狩,皇帝一早就安排好要荣宁露面。
让荣宁郡主大展身手,带着暗暗意味。谁会无缘无故,按照培养储君一样的,去培养郡主?
皇帝现在这么问,不就是问她认同不认同臣子希望皇帝孕子吗。
她认为最好不要,至少现在不能。
不过呢,这种事,詹云湄不好开口,只能给皇帝敷衍过去,“臣为武官,在战场上还能争几分面子,到了朝堂……请陛下赎罪,臣实在不敢妄言。”
两人永远在这种事上说不起话,皇帝一会子试探一会子真心寻助,詹云湄只管一个劲儿地抖开。
皇帝无奈笑了笑,“詹卿说得也对。”
詹云湄如释重负地轻笑,暗地再拨一批人护着郡主。
今天一切正常,郡主带着一大堆猎物回营帐,把肉剥下来烤,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