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阅完的当日傍晚,皇帝设酒宴,宴请到场众臣,詹云湄不喜欢在这种场合下与人逢场作戏,却也不好离开。
她婉言拒绝了皇帝赐的近座,皇帝清楚她的为人性子,也不是个爱强求的人,便随她去了。
趁宴上觥筹交错,欢声笑语不断,詹云湄向身边招手。
姚淑娘弯腰上前,“将军,您有什么吩咐?”
人多嘈杂,又不好大声讲话,詹云湄略偏头,手遮半脸,“送些吃的到营帐,让华琅别等我,累了就先歇。”
“奴婢这就去。”
她慢慢收回动作,整理因侧身动作而交叠的衣摆,这时感受到一股莫测的目光,抬头。
正对桌的少年正瞧她,见她抬起头,他立刻露了浅浅笑意。
他这身金贵衣裳倒是好认的,詹云湄也曾见过他几面,皇帝的亲姨表姐弟,和皇帝一个姓,叫梁戎,身上揽着虚官。
虽是半道成的皇亲国戚,但他的日子就没苦过,幼时有父母,少时有如今的皇帝撑腰。
詹云湄回他一个不深不浅的笑。
宴到半途,皇帝喝得有些多,留几句客套话便提前退宴,詹云湄自然不多留,趁周围喝得正兴,她悄无声息地离开大帐。
秋狩的猎场建在京城往北,地势高,日落早,这会子帐外堆砌橘红晚霞,詹云湄迎着云霞往外走。
忽而一阵骚动,詹云湄顺势望去,不远的地方,一匹烈马跑出马厩,在马场上撒疯乱跑,下人慌乱,抓不住烈马。
人群后挤出一人,三两步追赶烈马,翻身而上,紧勒缰绳,那马再烈,也抵不过他一套驯术。
烈马被勒停,拴回马厩。
事已平定,就没什么可担心的,詹云湄继续往营帐走。
“詹将军!”
梁戎笑着走到她面前,“好久不见了,您怎么样?”
“一切都好,梁伯呢?”詹云湄微微弯唇,笑容温和却疏离。
“我么,成天游手好闲的,当然过得好,”梁戎不大好意思地笑笑。
见他欲言又止,定然是没什么要紧事,詹云湄便说:“梁伯过得好,卑职就安心了,不多叨扰,卑职先去了。”
她要走,梁戎立刻认真神情,小步追上她,把自己被缰绳勒红的手铺展给詹云湄看,“刚才那马勒得我手好疼,将军那儿有没有药?我出府急,没想到会受伤。”
詹云湄指了指不远的医官营帐,“您请。”
梁戎变得十分不高兴,詹云湄对他没有一丁点心疼,这让他有点心痛,可她看起来有事,他不好多叨扰她。
梁戎这些年没太多作为,文武皆不精通,非要说,只在经商上有点头脑,皇帝是他表姐,剥开一层算计,内里还是想要他好,拨了靠海一批生意给他,在皇帝登基这半年,他都在海边做生意。
也就是说,他已经半年没见到詹云湄了。
往常在边镇,两家离得近,梁戎翻个墙就能找到詹云湄,不过詹云湄时时陪着荣宁,他没机会靠近她,没想到新朝建立,他还是没机会靠近。
好不容易有了酒宴这个机会,她似乎也不太想和他多说几句话,他特意抽了马屁股,上演勒马救场呢。
“将军帐里有美人,梁伯,还是别往上凑了吧?”
梁戎皱眉,这不是摆明地在编排詹将军么,他看过去,沉声:“你是?”
他笑笑,“梁伯别恼,卑职是将军的属下,庚副手,卑职只是好意提醒一句而已。”
梁戎眉头更深,当然是不信,可是疑心又起了,他看向营帐,若有所思。
.
营帐架在靠后的位置,离酒宴和猎场马场都比较远,安静,华琅喜欢这样的环境。
詹云湄看着华琅坐在小桌边,小口小口吃着米粥,不自觉地勾唇笑,她晚宴喝过酒,烈酒入肚,晕熏感后知后觉,不算醉酒,她意识还很清醒。
她挪了挪位置,握住华琅空闲的那只手,放在手心揉捻。
漂亮的指骨白里透红,血色清透,新生的皮肉娇嫩柔滑,她忍不住多摸了会儿。
“将军,一回来就耍流氓?”华琅斜睨詹云湄,她微眯着眼,唇眼的笑意从来没挎过。
詹云湄将华琅的手放在唇下,轻轻亲吻薄薄的手背,“嗯,很喜欢华琅公公,忍不住轻薄。”
对她口头的哄话,他听过太多回,每回耳根子都发起软热,这回也是,他不自在地别开脸,继续挖粥吃。
虽然每每被詹云湄哄逗得窘迫羞耻,但始终有着愉悦与期待,他压下想翘起的嘴角,淡定用饭。
她览尽他的微妙神情,想亲他,奈何他在用饭,还是不扰他的好,便随口说别的:“还有你说的那事,我会查的,别怕。”
华琅的手顿了下,驳她:“谁怕庚祁。”
“嗯,不怕,那就是关心我了?”
华琅惊讶于詹云湄的接话能力,他有时候觉得她其实很适合去做个宦官,因她不似那些粗武将,她会花言巧语。
“将军,梁伯来了,想见您,”姚淑娘在帘外说。
詹云湄在华琅肩头小眯了会儿,才慢悠悠起身,拍了拍膝澜,向外走去。
华琅顿时警惕,他已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