酸臭味,许父就醉倒在土墙边。
他身边两三个空酒坛,呕吐物都干在了衣领上,日上三竿了,呼噜声依旧震天响。
家里早都穷的揭不开锅了,他喝酒的钱是打哪来的,都不用想。
许枝影自然不是为他回来的,她是为了娘。
绕过昏睡的许父,许枝影走入屋中,这家里属于她的东西少的可怜,连衣服都是她和娘共穿的,若是出现了什么天灾,她也算是最好逃难的。
绕了一圈,许枝影总算找到了一件跟她有关的物件。
床沿上,放着一个小布老虎,此刻阳光正好打在上面,显得温馨可爱。
许枝影把布老虎拿过来,轻笑着摸了摸它耳朵和尾巴的碎花布子。
娘身体一向不好,虽会些针线活,可做好的也不过几个。许枝影珍惜的掸了掸灰,正欲放回去,院门处就传来响动。
“慢点啊麟哥儿,小心别摔了。"
正是娘亲温柔的嗓音,许枝影含笑抱着布老虎上前,“娘,我回来了。”
周氏是个瘦弱的女人,身量也不高,脸上总有种孱弱的讨好,她侧腰牵着五岁的孩子,还要小心的护在他身侧。
骤然听到许枝影的声音,周氏愕然的抬起头来。在看清她的瞬间眼中蒙出一层薄薄的泪光。“是我的女儿回来了。"
趁着她愣神的功夫,许麟一把甩开了她的手,看也不看长姐一样,蹬蹬跑到桌边自顾自喝水。周氏立刻被吸引走注意力,小心瞧着他。
“娘。”许枝影声音低了些。
“麟哥儿,那是生水不能喝,娘给你倒茶去。”周氏扶着门往里一喊,转身匆匆去了。
不觉抱紧了怀里的布老虎,许枝影咽下叹气,她总归不忍心娘在这个家里独自受苦。方才路过院子猪还没喂,她想着先将屋里地扫了,就去打猪草。
许枝影转头拿了扫把,就听到周氏脚步回来。
“啪!”
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,许枝影错愕低头,不敢置信的看着被血染红的衣服。
这还是她早起后在那废宅里找了许久,才勉强找出的一件旧衣服。
“你被配了冥婚,死不瞑目,可娘和麟哥儿没有对不起你啊。”
许枝影回头,就见周氏如母鸡护崽般张开双臂,把许麟护在身后,哭丧着脸声音哽咽,瘦弱的肩头还在轻轻发抖。
许枝影沉默的站着,衣裙被黑狗血泼过,许是真沾了鬼气,站在房屋阴影里有种死寂感。
周氏没忍住,腿一软跌跪下来,还紧紧抱着许麟,声音发颤,“丫头最乖,不要伤害我的麟哥儿。"
"被配冥婚的姑娘何其多,就算死了也是我们女人的命,可麟哥儿多珍贵,要不是他,我在你爹面前,在村子里都永远抬不起头!“
在娘声声哭诉中,许枝影后知后觉她是把自己当成了鬼魂,她无奈往前半步。
“娘,我……”
"滚开!“
一向柔弱的周氏声嘶力竭,又一把米粒被洒在她脚下,许枝影僵站住。
“这是你的命,你怪不了谁,你得认啊丫头。”
周氏已怕的闭上眼,抱着许麟瑟瑟发抖,声音低沉苦涩。
或许是她的哭喊声惊动了睡在院里的许父,他翻了个身,空酒坛子撞响,“死婆子,怎么还不去死!”
熟悉的咒骂声,骇得周氏又是一抖,更加用力的抱紧许麟,如同抱着救命稻草。
许枝影闭眼深吸一口气,她弯腰,将那布老虎放下,最后留恋的摸了摸老虎耳朵的碎花布。
其实最开始,这不是布老虎,是只小布花猫,只是她的小布花猫。
“放开我的老虎!”许麟皱着眉头大喊,随后又被周氏惊恐的捂住嘴巴。
提了提黏在身上的裙子,许枝影抖落些狗血,低头出门。
这早就不是她的家了。
“影儿。”
快要走出门时,身后忽然传来周氏的悲叹。
“投胎转世,莫要投为女儿身了。”
许枝影没有回头。
她再次回了望仙村的溪边,总得先把衣服上的血冲干净,但一路上见到她的人都尖叫跑开。村里人都知道,配了冥婚的女子,也是恶鬼、是灾祸。
许枝影一路小心的躲着人,跑到溪边一块石头下在水中摆衣裙。
将将把血大概都冲走了,裙子全湿溻溻的,许枝影正想把裙角拧干,就听到有人说话声,她立马蹲在石头下藏好。
“快走,许家婆娘说村子里进鬼了。”
“符纸还有些,等捉住鬼,看不把她烧了。”
年纪一长一幼的嗓音走远,许枝影用力捏拳,看来这村子里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了。顾不上拧干衣裙,她探头瞧了眼没人,就火速往村外跑去。
许枝影无头苍蝇般脚步不停,茫然的入了山,随着脚七拐八拐,不知走了多久,她突然停在了一棵树下。
那是棵杏树,树干有两人合抱粗,枝头缀满了被晒的红黄相交的杏子,是她路过了无数次的杏树。
恰逢傍晚,晚霞的光洒在树上,许枝影的脸也被照亮,她仰头看了许久,摘了最低的一颗。
酸甜交加的汁水进入口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