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头皮一麻,慢慢后退,就看到段沉玉突然笑了。
“阿禾,你要走?”
眼神含霜带雪,阴沉沉的。
不待她疑惑询问,段沉玉一把折断了她的剑。
她的剑!
宁禾猛地睁眼坐起来,才发现是梦。
她额头布满冷汗,呼吸急促,调息了一会才平稳下来。
掀开幔帐,窗外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。
她揉了揉眉心,不明白自己为何做这种梦。
段沉玉怎么可能折她的剑?
先不论他是否天生神力。就算是,他还没折断,就被她反手一剑杀了。
她坐了一会,睡梦里的惊怒彻底消散后,起来更衣洗漱。
用完早饭,平阳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来了。
她微微躬身,“女郎,公主吩咐明日府中设宴,为女郎接风,已遍请长安城中有头有脸的夫人贵女。公主交代了,让女郎好生准备,莫要失了杜府体面。”
说着,命身后的小婢奉上一个锦盒。
“这是公主特意为女郎明日宴席准备的,望女郎喜欢。”
宁禾打开锦盒,里面是一套赤金嵌红宝石头面,做工精致,价值不菲。
她颔首:“多谢公主,我知道了。”
侍女领着人恭敬退下,宁禾让知秋把头面收了起来。
*
杜文长出身寒门,父母早亡,不到四十便坐上尚书令之位,实打实的新贵。
虽说那些延绵数百年的世家背地里瞧不上,但面上都过得去。
杜文长流落在外的长女归家,满长安都惊了一把,不少世家权贵暗中查探。
平阳公主并不大受先皇宠爱,现在的皇帝苻生和她关系也淡淡的,平日里下帖宴请,那些世家十次一半都推拒,这次宴请却大多应了下来,各怀心思。
宁禾不知这些,白日里借口熟悉府邸,让侍女领着她转悠了一圈,暗自记下了杜府布局。
但她不打算着急动作,以免打草惊蛇,要先摸清情况,在行计划。
当天夜里,朔风卷着碎雪,敲打门窗。
宁禾还是不太习惯北地气候,她怀里抱着剑,听着风雪呼啸声,毫无睡意。
辗转反侧,最后索性坐起来。
院里的人都睡了,雪纷纷扬扬下着,宁禾下床,走到窗跟前伸手推开,被扑一脸冰凉。
庭院素白,雪压树枝,远处的楼阁都似溶在了一片雪雾里。
宁禾站了一会,脸颊和手变得冰凉,思绪愈发清明。
她拢了拢衣襟合上窗,决定去找一趟段沉玉,问问他晋国公苻柳的情况。
换上夜行衣,带好面巾,将头发高高束起,她推开门,足尖一点融入茫茫雪夜。
晋国公府邸坐落在长安城东,朱门高墙,戒备森严。
宁禾借着夜色掩护,悄无声息翻过外墙,落在庭院中的一株大树下。
雪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,很快又被新雪覆盖。
她约莫转了一圈,就找到了段沉玉所居厢房。
绕过巡逻的卫兵,她来到厢房不远处的假山后,只见屋内灯火已熄,门前却守着两个仆从。
宁禾蹙眉,没想到门口有人守着。
她抬头看了看被积雪覆盖的屋顶,绕到暗处,轻轻一踩廊庑的栏杆借力,跃上了屋顶。
小心翼翼揭开一片屋瓦。
屋内昏暗,只有雪光照出模糊轮廓,她欲再揭开几片,想着空隙够大后跳下去,却不料这厢房屋顶年久失修,脆弱不堪,随着一声断裂的声响,她踩着的那块轰然坍塌。
她倒是能稳住身影,但想到那样会被人发现,有点麻烦,不如直接落段沉玉屋里,让他找借口遮掩更好。
于是直直坠下去。
衣袂翻飞,她足尖刚碰到地,猝不及防就被一只手掐住脖颈,狠狠掼到一方矮几上。
瓦片哗啦啦落地的碎裂声,和“砰”闷响同时响起。
矮几上的烛台咕噜噜滚落在地,宁禾摔得眼前一黑,后腰硌着几沿,半仰躺在上面。
那人跨在她身上,衣袖和发丝垂落,修长手指一寸寸收紧。
宁禾呼吸不畅,正欲扣住他脉门反击,窗纸上突然映出一团暖黄的光。
是仆从提着灯来了,“沈郎君,可是出事了?”
窗外雪光和昏黄的光晕交织,她看清了那人的脸。
少年面容笼在模糊光线里,秀雅润白,唇如朱色花瓣。似初春残雪里的梅,衬着白玉的脸,飘渺朦胧,又有种惊心动魄的靡丽。
他凤目微垂,往日秋水横波的温柔眼眸,此时毫无情绪,居高临下看着她时,如同在看一件死物。
是段沉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