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二十九章
纵然有过更亲昵的时候,但那些隐秘的分分合合都在暗夜中进行,产生交汇的地方也只有那一小片,更从未坦诚相对过。哪怕仅是不慎看到半露的肩臂,对于宋持砚而言亦极逾越。女子肩头圆润,手臂纤细,如同玉浸雪水,汇聚成一道刺目的白,唤起曾经见不得光的荒唐记忆,直直侵袭他平静的眼底。太过荒唐,宋持砚的思绪短暂空白,忘了非礼勿视一事。“阿郎?”
田岁禾把自己裹成雪白的蚕蛹,从被子里探出头,小心翼翼唤了他一声,嗓音轻细,如同一片小小轻羽在他底线上试探、撩拨。行径胆大包天,然而视线在半空交融,那双鹿眼却水雾迷离,依旧含着惯有的怯怕和无措,仿佛是他强行褪了她的衣衫。宋持砚猛地错开目光。
但即便不看她,田岁禾的声音也不放过他,委屈可怜,仿佛被强行驱逐出巢穴雏鸟。
“嬷嬷,我打小就爱跟阿郎睡,我习惯阿郎陪着,阿郎也离不开我,前两天晚上他都是抱着我睡的,嬷嬷,我今晚还跟他睡。”林嬷嬷的神色变得怪异。
难道在娘子无丫鬟婆子相伴的这两日里,每夜都是跟大公子同床共枕,相拥而眠?
虽说这两人之前就有过亲昵,还有了孩子,但那可大大不一样啊!何况大公子是那样恪守礼节的人……林嬷嬷震惊之中,又生出别的揣测,说不定大公子打小在家规中压抑过了头,那样心思深沉的人,就喜欢田娘子这样质朴无华的妃娘家?
林嬷嬷神色变幻莫测,越看越觉得两人不清白。在林嬷嬷这堪称精彩的眼神注视下,宋持砚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清白。他从不怕被人误解,也一向吝于解释,何况对下人解释?此次却破了例:“我未如此。”
“当然!那是当然的!大公子重礼嘛…"林嬷嬷附和不迭,但眼里的怀疑分毫不减。
大公子平日冷若冰霜,娘子又是那样胆小,若是没有大公子的纵容,娘子又怎么敢得寸进尺呢?再看看躺在大公子榻上的田娘子,林嬷嬷就更不信了,姐子那一双鹿眼清澈可人,哪里像会说谎的样子?1兴许是大公子看重面子。
林嬷嬷更恭敬道:“您放心,老奴不会误解。”宋持砚”
放弃了无用的澄清,他转过身背对着田岁禾,背影清冷傲然,目光不曾再越界半分,“我夜半时分要出去办个事,不能在此陪你。”田岁禾紧缩在他被子里,“原来你是担心我!你且去你的,我留在你这睡,不妨碍你。”
宋持砚揉了揉额角。
真是麻烦。
他淡淡看一眼林嬷嬷,含冰浸雪的目光,看得林嬷嬷一个寒战,忙劝道:“娘、娘子,您如今身怀六甲,不宜同寝啊。”这对田岁禾也不成问题,她看着宋持砚:“那让阿郎打地铺吧,他一大男人睡地上怎么了?”
林嬷嬷笑得比哭还别扭。
您真敢说啊,等想起来不得后悔得要把自个埋起来?“阿郎,你看成么?"田岁禾再次询问宋持砚。“可以。“林嬷嬷铩羽而归,宋持砚只好亲自出手,他负手望着窗外,“但此厢房临近后方小河,窗户有个破口,易入虫蛇。”田岁禾面色变白三分。
她裹着他盖过的蚕丝薄被,像只会走路的蚕,慢吞吞站蛹下榻,“我还是回去吧。”
总算请走这尊菩萨。
宋持砚方松一口气,田岁禾裹着他的被子慢腾腾挪动,似阴魂不散的幽灵停在他面前。
“阿郎呀。”
她慢慢悠悠地唤他,腔调柔弱缥缈,真似阴魂不散的邪祟。宋持砚垂目平静凝视她,田岁禾捏着被角,朝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。她的笑容明澈干净,在宋持砚看来却处处透着诡异。宋持砚的眼皮莫名跳了下。
她凑近了,说悄悄话似地附耳道:“我回去啦,你今晚一定会想我的对吧。念在你这样可怜,我给你看个你喜欢看的吧?”宋持砚皱眉:“看什么?”
田岁禾贝齿咬着下唇,低垂的睫羽不住颤动,羞中带怯,让宋持砚顿时猜到她想做什么。
但回避已来不及了。
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裹身的薄被掀开一角,宋持砚眼帘闯入一片绣花的小衣,花色素雅,被撑得仿佛马上要裂开,甚至已有雪色从遮不住的一侧溢出。
他猛地转身背对着她,这还不够,还要抬手捂住凤眸。近乎咬牙切齿、冷淡的话语从他的薄唇间溢出。“林嬷嬷,带、她、回、去。”
林嬷嬷还在错愕中,闻言火急火燎地上前,若非田岁禾怀着身孕,老婆子简直要把她扛起来逃出门。
田娘子也太大胆了!
田岁禾脸也涨得通红,她从未做过这样大胆的举止,说不害臊是假的,可她也满意得很。从前阿郎就这样,偶尔撞见她换衣裳,脸和脖子都布满红霞,如今脸不红了,但她窥见他耳根子发红。
田岁禾见好就收,乖乖出门,身影与清软的话音留在门边:“哼,他当我是傻子啊?这房里有蛇,他去我那睡不就得了?他在骗我,可我是他的阿姐,总不能跟他较真?”
林嬷嬷哄祖宗似地道:“是……是,娘子善解人意。”田岁禾压低声音:“他刚刚耳尖都红了呢!”林嬷嬷的声音已开始打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