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个清冷的身影在练剑,那人颀长高挑,穿着淡色利落衣袍,被晨曦覆了淡淡光晕。
长剑在他手中如同月华,一招一式皆是矜雅,赏心悦目。田岁禾想到小郡主念叨的戏文中英俊神秘的武林公子。
她在树后看呆了。
等那人收了剑,她眼里的惊艳和好奇还未能收回去。宋持砚视线在她面上停驻,但虽是看到了她,他却没有因她停下,而是收了最后一式,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。最后才缓缓走向树后偷看的女子。“来了?”
利落的窄袖锦袍削淡他的斯文气,更像个高不可攀的矜贵公子,清冷的声线在清晨中倍显疏离。
这样的宋持砚很陌生,田岁禾像是回到初见那日,她把脸压得很低:“恩…宋持砚淡如冰玉的目光定在她身上,他比她高不少,只看到她在晨曦下软绒绒的发顶,仿佛树梢雏雀。
“到前方再细说。”
他领着田岁禾到了凉亭中,一路上她偷偷打量他的背影。想不到这样文绉绉的人还会练剑,招式也不粗鲁,就跟、就跟拂过竹林里的风一样。那修长挺拔的背影也勾出别的回忆,毫无疑问,夜里那个人就是宋持砚。想到这处处都清贵冷淡的身子曾覆在她身上,田岁禾就不敢看他,更无法面对那不兼容的撑胀时刻。
“坐吧。”
到了亭子里,宋持砚一发话田岁禾立时坐下,有了石桌的遮挡,她无处安放的手放了松。
“昨晚我突然想起来,阿翁之前喝醉酒,说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。我怀疑世子妃会遇到我不是偶然,是想去找阿翁,结果扑了空,这样的话……这里头,会不会有猫腻啊?”
宋持砚撩起长睫,“你祖父因何而死?死前有何异常之处。”阿翁的死一直是田岁禾不愿意回忆的事,跟阿郎一样。他们死得太突然了,每次回想起心心里都有刀子反复拉扯,她声音颤抖,“那天阿翁去镇上干完活,回来脸色不大好,说他辞工了。没几天就病了,我跟阿郎劝他去镇上看病他也不去,他跟我们说、说…”
田岁禾开始哽咽。
宋持砚抬手,指尖刚触碰她的肩头又知礼地离开。他温声道:“不急,慢慢说。”
田岁禾忍下喉间情绪,“他说这样会连累我们,我以为他是怕花钱。他一直装着没事的样子,我们还以为他是好了。没想到又过了几天,他就……就病倒了,没撑过来。病倒的前几天,阿翁还搬来一块石头刻字,我们不认字,不懂亥的什么。”
宋持砚极力压缓声音,“三弟不识字么?”田岁禾说:“阿郎来山里才五岁,呆呆傻傻的,好多事都记不起了。阿翁说他应是吓坏了,要不是走丢前的事他记不清,我们早就帮他找到了家里人。”“三弟两岁蒙学,四岁就可诵诗,或许早已忘记了。“宋持砚没再纠结这一处,“继续吧。"1〕
田岁禾便继续说:“阿翁说等他死了,让我们把这块碑埋到他坟里,别让人看到,不然他没法投胎。我们以为他是在说笑,可没想到……没想到第二日阿翁就死了。
头天晚上老头子还笑呵呵地跟他们说话,清晨起来他就躺在榻上,苍老的脸上再也不会有笑容。
后来阿郎也以这样突然的方式离开了。这样的离别,田岁禾经历了两次,一次比一次痛苦,哪怕现在回忆起来,她的身上还是会漫起一波一波的冷意,冷得她颤抖。
宋持砚轻拍她肩头。
田岁禾不自在地缩了缩肩头,“阿翁说他不识字,只是照着别人的字样刻的,但我怀疑他在骗我们,他说不定知道什么秘密,要刻在碑上。可埋在坟里谁能看见?″
宋持砚问:“他可留下遗言?”
田岁禾仔细回忆。
那晚阿翁很困了,声音有气无力,“芽儿啊,这两年外头乱,你们少往外面跑。我刻的碑不能让别人看到,你们哪天抽个空帮我把它藏起来,那碑卖不了钱,还可能让你们摊上大事儿。你们可别乱跟人说啊!但要是……要是你们长大以后,有信得过的好人来问,你们可以想办法拐着弯儿告诉他们,记得得拐着弯儿说啊,别给自个摊上事。”
田岁禾跟阿郎把碑藏到一个山洞里,他们怕惹上事,也信不过别人,便打算让这块碑烂在洞里。
她问宋持砚:“碑您要看看吗?只有我知道那个山洞在哪里。”宋持砚在沉思。
他虽有意与其合作,但也需确认恭王世子有无翻案的能力。碑上所刻之物也不一定是他们能用得上的东西,不如再让恭王世子自己先查一查,他也正趁期间权衡。
他看着手中铮亮的长剑,长剑如同一面镜子,镜中倒映着两个人:“不急于一时,先等等。”
田岁禾的话都说完了,她没法再跟他待下去,在肚子里编排着要道别的话。宋持砚忽然问她:“你很信得过我?”这不是明摆的事么,她老实说:“阿郎摊上事,您也跑不掉啊。”宋持砚笑了下,他发现她其实不笨,否则当初恭王世子试探时她早已招供出一切。
可田岁禾最怕他笑,他生得好,和阿郎一样笑起来很好看,可不常笑的人突然就笑了,她只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她想是她说话太难听了,忙亡羊补牢:“您是阿郎的亲哥,我是你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