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,迅速翻阅起来。
起初只是皱眉,继而脸色越来越沉,最后变得一片铁青!
他虽非饱学之士,但基本的文墨还是通的。
他原以为搞此突然袭击,不给这些官油子思考串联的余地,以“议罪”之名逼他们当场表态,便能裹挟着百官一同下水。
万没料到,这些人竞竟如此奸猾油滑!
满纸皆是之乎者也的大道理、四平八稳的套话、滑头话!
看得他头昏脑涨,满腔怒火却找不到一个明晃晃的靶子!
“混账东西!”陈洪猛地将手中几份奏本狠狠摔在公案上,发出“啪”的巨响,他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众官员道:
“你们……你们写的这都是些什么狗屁东西?!万岁爷让你们议罪!议的是杜延霖擅杀天子钦使、十恶不赦之罪!你们跟咱家扯什么孔圣人!说什么《春秋》!谈什么《周礼》!!讲什么天心民心!”陈洪说着猛地站起身来,唾沫横飞:
“避重就轻!顾左右而言他!你们读了一辈子圣贤书,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?!连个“依律当斩’都不敢写?你们是怕了那杜延霖?还是眼里根本没有皇上,没有国法!”
然而,堂下众官员见他暴跳如雷,反而心头微松,暗道侥幸。
法不责众,看来大家都是这么写,这下就不用怕了。
你陈洪有本事,便将这满堂六部九卿、朝廷重臣全数锁拿下诏狱试试?
于是乎,众官员老神在在地看着陈洪在上面暴跳如雷,对于陈洪的辱骂都是无动于衷。
笑话,多年宦海沉浮,谁还没点唾面自干的涵养功夫?陈洪这点程度的斥骂,连皮都蹭不破。陈洪见众人如此情状,愈发恼怒,却也无计可施。
就在这时,一直闭目养神的严嵩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他对于眼前这一幕似乎毫不意外,只是微微侧过身,向身旁怒气未消的陈洪招了招手。
陈洪虽在盛怒,却不敢怠慢首辅,连忙俯身凑了过去。
严嵩以手掩口,声音压得极低,仅容二人听闻:“陈公公,息怒。百官如此,老夫早已料到。”陈洪一愣,也压低声音急道:“元辅,那……那眼下如何是好?总不能就这么算了!万岁爷那儿怎么交代?”
严嵩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光,声音更沉:“交代?倒也不必忧心。老夫有个主意。”
陈洪连忙道:“愿闻其详。还请元辅明示!”
严嵩微微侧首,附耳对陈洪低语道:
“将这些奏本,凡论及杜延霖之罪、之过、当如何处置者,各摘录其核心语句,汇纂成一封条理清晰的论罪奏本,呈送御前,让陛下看看我大明百官的公论!若陛下同意就邸报明发各省!”
说着,严嵩顿了顿,瞥了一眼堂下面面相觑的百官们:
“至于这些奏疏原件,也一并密封,送入西苑。究竟如何圣裁,就看陛下的意思了。陛下天纵圣明,自有决断。”
陈洪先是一怔,旋即豁然开朗!
妙啊!百官滑头?我们就断章取义!
奏本写得再圆滑,从中抠出几句看似指向“有罪”或“有过”的句子还不容易?
有了这份“摘要”,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百官“议论”杜延霖之罪,陛下若决心严惩,这便是现成的“公论”依据!足以塞住天下悠悠之口。
至于那些让人看了就来气的原件也一并送去,也正好向陛下表明:非我等办事不力,实乃百官狡绘,都为杜延霖说话!
“就依元辅!”陈洪立刻点头,脸色稍霁。
两人商议已定,随即分开,坐直了身体。
方才那番低声交谈,堂下百官只见其形,未闻其声,都不明所以,心中正自揣测不安。
严嵩清了清嗓子,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,目光扫过堂下,缓缓开口道:
“诸位同僚的奏疏,本辅与陈公公都已览过。既然此事牵扯甚广,非即刻可决,今日便先到这里吧。”陈洪也立刻接口,声音恢复了太监特有的尖利,却没了之前的暴怒,反而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:
“散了吧!没你们的事儿了。”
这就散了?
满堂官员愕然相顾!!
他们准备了满腹的草稿,预备了各种应对诘问的说辞,甚至做好了长期扯皮的准备,却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,严嵩和陈洪在低声交谈几句后,竟如此轻易地就宣布散堂?
众人面面相觑,疑虑重重,但此事职权本就在三法司,他们也无法置喙太多。
于是百官起身告退。
待众人散尽,陈洪立刻指挥书吏,从那些奏本中,不管上下文,不顾原意,专挑那些看似涉及“罪”、“过”、“罚”、“律”的只言片语,拼凑摘录。
很快,一份充满了断章取义、牵强附会,却又“言之凿凿”,仿佛代表了百官“公议”的“论罪摘要”炮制完成。
随后,陈洪亲自捧着这份精心炮制的摘要,和另一匣子原封不动的百官奏本原件,匆匆往西苑面圣去了。
精舍内,嘉靖帝见陈洪这么快就回来复命,不禁有些意外。
“怎么论的罪?”皇帝问道。
“回万岁爷,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