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姐,谢大人传信说要见您,单独的。”甜沁料到白天的事没那么容易过去,闻言起身穿鞋,披了件斗篷便往屋外走,晚翠急忙拦道:“小姐,您真的去?”甜沁笃定点点头,逃避解决不了问题,他会有更狠的手段逼她出来。她希望这件事可以和平解决,达到一个他和她都满意的状态,化干戈为玉帛。
为此,她可以付出一些底线之内的代价。
“我去去就回。”
躲不过的东西,她索性不躲了。
西方天际一两抹柿子红的晚霞,残日流金,如同被撕成条条缕缕的裂锦,平静的美景中蕴含着某种毁灭性的力量。
甜沁捂紧斗篷,戴上了兜帽,依旧来到余家那座静谧清净的湖心亭。天然的凝眺清凉之所。
白日的喧闹已然褪去,这里剩下一片寂静,如死亡墓碑的寂静。谢探微长身玉立,已然等候。月亮在夕暮中微澹,同沉静的苍天连在一起。盆景兰花上的露珠,剔透宝石般晶莹闪亮。甜沁默默走了过去,与他并肩而立,斜阳与光影融汇交织,二人均未开口。过尽千帆,出奇的宁静,仿佛沉默本身便是一种蕴含千言万语的默契,谁都不忍打破这无限美好的夕暮。
很久很久,或许从来没有,他们共同看过落日。“姐夫。”
她于一片如虹的晚霞中,开门见山:“姐夫要我来,我来了。”“我爱许君正,很想嫁给他,姐夫怎样才能允准妹妹,尽管说吧。”谢探微当然会来找她,她先斩后奏与许君正定了亲,实打实触犯了他的底线。
他高标准的道德皮囊下是一颗蛇蝎的心,白日里没挑破,是给她面子。明面上不好挑破的事,只能私底下解决。
谢探微岿然未动,任北风洗涤身体,黑暗一点点将他二人埋没,把酒临风,竞有几分不属于他的落寞。
之前遮遮掩掩,你追我逃,玩猫捉老鼠的游戏,禁忌之恋瞒了这么许久,一旦戳破拉到了明面上,反倒无话可说。
他仰头灌下了一口酒,清流顺着浮凸的喉结流下,罕有的失控时刻,酒气,暮气沉沉,冰冷的颓废之气。
此刻的他,倒真像一个只会苦读圣贤书、脑袋被之乎者也腐朽了,百无一用的书生,无能为力的儒家卫道士。
“几日不见,三妹妹定亲了,可喜可贺。”谢探微终于淡淡一句开场白,宣告这场双方心照不宣审判的开始。走之前,他们还是可以搂抱的情人关系;走之后,他们莫名退回了疏离的姐夫和妻妹,再没有拥抱的资格。
任谁都会意难平吧?
甜沁道:“谢谢姐夫。”
她石榴一样鲜润的嗓音还在,人和心却不在了。谢探微染了酒气的疏离,留恋地打量着她,语气慢得胶着住:“之前还让你等我,结果你转头嫁给了旁人。”
她没应声,埋着头。
他自言自语,春水凝冰,好像对审判看不见的鬼物说话:“…妹妹,出尔反尔。”
“姐夫醉了。”
她提醒道。
谢探微自嘲着,凝眺最后一绺暮晚熔金,“事已至此,姐夫唯有祝福你们。”
“嗯。“甜沁唇角浮着礼貌的弧度,细看尽是虚伪,“爹爹已经安排好,苦菊会代替甜沁侍奉姐夫。”
“妹妹真贴心。”
“原不知新科状元与三妹妹有这样深的渊源,否则多打几分了。”谢探微似真似假,凑近,夕暮中最着迹的东西,是他穿透人心折射雪寒的眼。
“妹妹直接将标准答案背给许公子,怪不得他能精准踩中所有点,答无遗漏。”
他轻懒笑着,酒气歪斜,醉了,醉极了。
甜沁右眼皮跳了跳,辩驳道:“姐夫早已成名,贵为主考官,不要计较这止匕〃
谢探微冷冷打断,用差不多威胁的口吻:“那日妹妹在山寺里百般恳求我回答问题,泄露给心上人。妹妹够聪明,但这是否算一种科举舞弊,对其他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不太公平呢?那是姐夫写的答案,不可以照搬。”“主考官,你也知道我是主考官,得秉持公平公正,嗯?吃里扒外的东西。”
他掐起她的下颌,无情抬起,那温度比湖中冷月还凉,视线一寸寸剐人。甜沁僵然,二人僵峙在狭小黑暗的亭中一角,尖锐的指甲抠破了裙衫。不错,是她将考题泄露的,不这样做许君正考不上功名,她就嫁不了许君正。
她也没料到许君正那样傻,居然一板一眼原封照抄,当真纯书呆子1她理亏,他的任何讽刺她都愿意听着,与许君正定亲后,今晚的她还愿意乖乖巧巧偷偷摸摸与他相会,任他摆布。
那日他明明知道她拿去作弊,还是回答了,这件事很难说不是他故意下的套。
“妹妹的错,求姐夫手下留情,莫揭露此事,任何条件可以应承。”甜沁仰着头,微弱的恳求在夜风中如轻摇的一枝芦苇,“甜沁很快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了,不想功亏一篑,求姐夫成全,就当对我前世的弥补。”她被迫踮着脚尖,刻意咬重了“前世"二字,隐隐发颤,脖颈似被绳索吊住,将喉间干涩的空气转成语言。
谢探微醉眼中未见半丝动容,近乎无情的残忍。她将前世当工具,熟练地搬出来利用,不知道她究竟痛,还是不痛。“妹妹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