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谈天说地
莉莉安娜与文森特其实没什么可以聊的。
或者说，他们之间确实有一个能滔滔不绝的核心问题，一开始却无人想触及。
抛除那一点，两个人就处于一种差点就不认识的地步，又因若干种命运的编织才有意耦合。
文森特甚至不无幽默地调侃：
“真是意外，你还愿意和我这个乏味的老家伙交谈。你从没有去宅邸探访过我,我以为莉莉安娜小姐的故事已经告一段落了。”莉莉好奇文森特的年龄，他的口吻有时太喜欢以长者自居，样貌找不到岁月的痕迹。
也许只二十有余，他的骨骼与身段都十分明显属于成年男子，但一定比克莱斯更年轻。
她很是困惑了一下，也明白文森特所谓的宅邸是指什么事，就回答：“我小时候一直待在那个小村庄，对家乡以外的地方并不熟悉，也想不到有什么理由无事造访…但您的美意我会记住的。”莉莉说得确实不假。她始终没忘记文森特信上的内容，非但如此,还有几分感谢他莫名的坚持。
不管文森特的好意怀揣怎样的目的，这是她在鹰之团之外的另一条退路。退路是很重要的，意味着不妥协的可能性。那个供以转身离开的方向她未必会走，但必须要有。
文森特又说：“那处地址很快就会空置了，裘达并不是我的故乡。”“您到时就会离开这儿？”
莉莉在和捷渡他们聊天时大约听说过一点这个世界的格局，她所在的区域是裘达与米特兰的交界，战事相对频发。
不过还有一处更为关键的平原被两座国家共同视作必争之地，使比利弗城以及附近几个村庄的生活稍有缓和。
当然，无论战争怎么打,硝烟都吹不到法王厅门前。在剑风世界，法王是类似于教皇的存在，在裘达、米特兰以及周边一系列小国之间影响力颇为强盛。
那是区别于王权又左右着世界的一条平行线。说到这里，文森特再度询问莉莉是否要同他一起离开。这一次莉莉没有果断回绝一一反正她的直属上司格里菲斯并不在场，她沉吟了片刻，才问：“您到底图什么？”
文森特望着舞池打量了一会儿，像是在估计值不值得过去。他的脚步慢慢地动了，边说：“好吧，也没什么必要说谎……我想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，你的身体非常特别，可以说它不属于这个世界。”莉莉心神一震，话语第一次不受思考的约束脱口而出：“您想净化我吗？”“谁告诉你的？”
她不接话，后退了半步。
“耸人听闻。”
文森特笑笑走近，并不多做解释，只邀请她跳一支舞。莉莉没有使他失望，全因格里菲斯此时不知道被什么事迷了魂，没有来接应她的迹象。她必须再拖一段时间。
他们翩然滑入舞会的一角，为今夜的布景增添一抹暗色。文森特的指腹始终贴着莉莉的腰侧，却不显得暖昧旖旎。他的体温格外冰冷，隔着纱裙仍旧传来潮湿的凉意，像怪异的触足悄悄往骨缝里钻。
低语时的吐息擦过她的耳垂，同样不是温热的，反而恍如地窖里漏出微风，带着若有似无的死气。
莉莉总有种错觉，仿佛一切罪恶都应当认文森特做祖师爷，所有黑暗在他面前皆会披露得无处遁形。
她不敢掉以轻心。
几百米之遥的走廊中，格里菲斯则正遭受克莱斯的搭讪。而在舞池之内，莉莉踯躅谨慎地与大神官周旋，心里早把格里菲斯骂了百八遍。这是个漫长的过程，大约有两首曲调外加一段中场间歇，文森特的耐心也真够好的。
莉莉察言观色发觉他眼底愈来愈浓的惫懒，明白他的生物钟接近了休息时间，只是依然迁就了她的顽劣。
尽管这种比喻很不恰当，但她忍不住自责现在的举动仿佛在虐待老人。他们没再讨论莉莉的身份来历，但文森特也格外好心地和莉莉分享了许多法王厅的神学知识。
说到最后实在没什么话讲，双双已经把对于国家，哲理，乃至人生的看法都向对方交代清楚。
再进一步还能聊什么？她不敢细想下去。
只要推心置腹得足够深入，谈天说地的尽头会无限趋近于谈情说爱，且比之还要过甚。
人们尽情地回旋，美酒飘来香气，充斥在厅堂里的气氛满是私欲。这样繁华的城市明日兴许就物是人非，贵族们纵情享乐，义无反顾地堕入尘世，对动乱的恐慌才能获得短暂的止歇。莉莉的鞋底好似变薄了一点，足尖点在地面上冷硬得发痛。文森特感受到莉莉渐渐跟不上节拍，于是以臂弯稳住她站定：“我困乏了，莉莉安娜，你不如换一个舞伴吧。”
莉莉蓦地心底弹起一把慌张。
“你不能走！”
眼见他已松开她的手，情急之下，莉莉抬起小皮靴精准地踩住了文森特的脚背。
转瞬之间她来不及思索太多，只知道如果文森特转身告辞，格里菲斯的计划、她的小伎俩就再也无处施展了。
为了阻止那一切发生她是不择手段的。
……莉莉安娜?"文森特的身形轻微摇晃了一下，脚步被她钉在地上。他啼笑皆非，垂首看着如此急切不舍的舞伴，起先不理解，随后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