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2章汴京
六分半堂来了以后,一路太太平平。
没有收保护费的盗匪,没有以次充好的商贩,更没有盘问索贿的官兵,六分半堂的名号一出,人人敬畏三分,其权势之煊赫,让从未经历过这等场面的钟灵秀啧啧称奇。
武侠世界,江湖与朝廷素来对立,这儿竟然是黑白通吃,看来是半架空的北宋没错了。
不稀奇,一点儿不稀奇,既然有神话三国,赛博大明,武侠北宋十分合理,毕竞是出水浒的朝代。
就是黑-帮猖獗了点。
但对比一下即将上位的赵佶,黑-帮也不算什么大事了。到汴京的那天,雪下得很大很大,草席似的落下,整座京城都笼罩在难得一见的寒潮中。泥泞的道路被冰冻结,时不时有人滑跤,蜷缩在墙角的乞丐身体倡硬,不知死去多久,空气中弥漫着酸涩的腥味。木质建筑一重重展开,与清明上河图一比一复刻,只是多了灰暗,少了鲜亮。“唉。“钟灵秀合拢车帘,说好的“东京繁华迷人眼"呢?只有"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”。
“咳咳咳。“苏梦枕咳得昏天暗地,还要说话,"好浓的血腥味。”“昨天晚上,迷天盟和六分半堂在这里起了冲突。"车厢里唯一的大人深深叹气,“热血都把冻僵的泥土融化了,地皮铲薄三寸,血气还是挥之不散。钟灵秀看向苏遮幕,他像书生多过商贾,却偏偏是应州倾尽家财反辽的富商。
“秀秀怎么了?“苏遮幕察觉到了她的视线,含笑问,“是不是累了?”“我还好。“她问,“这是要去哪里?”
马车驶过不平整的路面,车厢微微震颤,苏遮幕轻声道:“天泉别院。“天泉山在汴京郊外,上面有一座玉峰塔。"苏遮幕掀起帘子,示意她往远处的天际看,“就是那里,我们的别院就在塔下。”他说得一点不错,绕过林子,偌大的别院就映入眼帘。宽阔的车道,鳞次栉比的建筑,仆从人来人往,衣袂带着炭火的热气。他们殷勤地牵马搬凳,服侍主人和客人下车,簇拥他们进入温暖的屋舍。苏遮幕叫来一个仆妇,告诉她:“这是眉州来的苏姑娘,你好生服侍。”“是。"仆妇躬身迎接,“姑娘请。”
钟灵秀觉得很有意思。
苏梦枕在路上写过一封密信,大约是说了路上的事,快到汴京时收到了回信,其中夹杂着一张薄薄的户籍纸,上面是她新鲜出炉的马甲。户籍上,她的名字叫苏文秀,父母已亡故,在眉州还有十亩薄田的嫁妆。当时,苏梦枕说:“户籍是真的,苏文文确有其人,只是死于疫病,所以,从今后,你就是苏文秀,东坡居士的后人。”钟灵秀吃惊:“苏轼?”
“眉州是大宗,应州是小宗。“苏梦枕解释,他们父子是正经的苏轼族人。“沾光了。"她收下户籍,颇感新鲜,“我也成了名门望族。”正儿八经的名门闺秀不好仿冒,但武侠就没关系了。钟灵秀跟着仆妇走到后院,沐浴梳妆,换上宋朝常见的对襟衫、两片裙,外罩长靖子,因为年纪尚小,不必戴冠,梳最常见的双环髻,簪两朵珍珠丁香。梳洗完毕,被引去大厅吃接风宴。
出乎预料的,桌边只有苏家父子,是一顿家宴,但伺候的丫鬟、仆从不少,忙着传菜热酒,热闹得很。
“叔叔,大哥。"她扫过四周,自然招呼,“我来迟了。”“没关系,姑娘家总要梳妆打扮。"苏遮幕笑道,“快坐下。”钟灵秀坐在唯一的空位上,立即有丫鬟为她斟上热饮,甜滋滋的气味。她拿起来尝口,像桂花饮,有股浓郁的木樨香气。菜色也丰盛,鸡鸭鱼肉都有,还有鹿肉、虾酱、羊汤、糟鹅,富贵气象。钟灵秀两辈子没吃大餐了,每道菜都要尝一口,试试本地口味。“吃得惯吗?"苏遮幕问。
她点头:“好吃。”
宋朝不愧是课本认证的经济繁荣时期,饮食发展得极好,好几道菜的盘子上都有酒楼的徽记,是当代的外卖,口味各有特色,非常不错。苏遮幕笑着让她多吃点,还亲自为她盛汤。“这段时间,多亏你陪着梦枕。"苏遮幕语含深意,言假情真,“受你的情了。”
钟灵秀简单道:“你送了我笛子,我答应过的。”人多眼杂,苏遮幕没有多说,颔首道:“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,缺什么要什么就告诉我,你和梦枕年纪相仿,平日正好做伴。”“好。”
这顿饭宾主尽欢。
饭后,被叫去书房喝茶。
书房建在水边,除却本体建筑,周围一览无余,雪夜尤其干净,只能瞧见鸟爪的痕迹。
也只有在这,他们才放心地说起真心话。
苏梦枕问:“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么?”
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。“苏遮幕靠在榻上,神色疲倦,“雷损从前杀了春阳,怕我记恨,自然提防我们。可他才上位不久,需要金风细雨楼的力量,又不能不用我们,只能使计挑拨我们和迷天盟的关系。别院初建,能相信的人寥寥无几。苏梦枕忍着咳意,问道:“张纷燕回京城了没有?”“他死了。"苏遮幕淡淡道,“回到京城的第一天,被关七亲手杀了。”“这是个好消息。“苏梦枕颔首,瞥了钟灵秀一眼,随后问,“他真的疯了?“应该没错。"苏遮幕凝重道,“此前的消息是真的,他发疯的次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