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040皇命难违
天色蒙蒙亮时,众人尽已起身洗漱了。
只是今日静得出奇,连庞勇都没扯着嗓子大声嚷嚷,兀自用胡饼塞进嘴里,另拿水囊灌下,草草果腹,便算作朝食用罢。毕竞是在荒郊野外,也没什么可讲究的。
摘锦登车扶门时瞥了一眼,燕濯正立在距车最远的树边喂马,对她的目光似有所觉,才要朝她这望来,她便率先入了车,只留下方垂落的帘幕摇摆不定。“车夫呢?还不来驾车?”
身形干瘦的车夫立时整了衣衫,上前拱手。目光自帘幕与车门的空隙间往外探,没瞧见那抹石青色,面色又沉了几分,索性闭上眼,不再看。
她才不在乎他,只是觉得驾车的人换了一个,坐得不太舒服罢了。虽是这般念头,可思绪发散开,并不全受控制,恍惚间,就忆起了昨夜。想到他步步疏远,句句疏离,面上强装出一副恭顺的模样,对她的问话顾左右而言他。白天才来向自己示好,夜里却开始与她划清界限,她险些都要骂他一声虚情假意、狼心狗肺了。
偏生,她刻意折辱他的气话,他却乖乖照做。摘锦睁开眼,右手状若随意地搭在侧窗,将窗格支出一条半指宽的细缝,不动声色地向外探看。
她也不知道想看什么,总归不是枝残叶衰的树,也不是杂乱无章的草,视线只是漫无目的地四下扫着,恰巧,碰上一匹讨厌的马,马上还坐着个讨厌的人已是冬月了,他身上仍穿着单衣,饶是有三层衣料叠在一起,可被腰间革带一束,轻易就能看清宽肩与窄腰间,一段挺拔的脊背。再想到他昨日亲上来时,唇间沾染的寒意,显然是被风吹得冷极。也不知给自己添两件冬衣。
她刚要奚落,又记起这人已是身无分文了,浑身家当都被抢了来,更准确地说,包括他这个人,都是她的。
如是想着,又生出几分恼意。
分明是她的人,却越过她,改听了旁人的命令,凭什么?他既要为了那劳什子差事刻意疏远她,那她偏不让他如意,更不让他背后的人如意,反正当初那道圣旨颁下来时,也没人在乎过,她如不如意。摘锦蹙起的眉渐渐松开,指尖微微用力,将窗格敞开,毫不遮掩地看向马背上的人。
燕濯垂下眼睫,指腹无意识地在缰绳间摩挲两下,忽而夹紧马腹,催着马行到最前,避开她的目光。
摘锦挑起眼尾,心情无端愉悦起来。
躲她?
躲得开么?
“前头好像有个道观,咱们在那歇一夜,明天入郡城,娘子觉得如何?“车夫恭声询问道。
摘锦抬眉看去,确见一个破旧的小观,连门都塌了半扇,显然是已经废弃了的。但比起昨日那般大剌剌地睡在外头,显然还是这个有墙挡风,有檐遮雨的地好。
她正欲应声,眸光流转,再开口却是:“表兄觉得如何?”于是车夫朝前看去。
燕濯心知她又憋着坏。
平素都要燕贼燕贼的骂他,更别提他昨日才将人惹恼了,她不射两根箭过来都算是格外开恩了,这会儿倒和颜悦色起来。他无意识地勾了下唇,“那就在此留宿。”一行人停车、拴马,进观收拾。
冯媪掏出在车架绑了一路的扫帚,三两下将观内散落的茅草和灰尘扫除,庞勇就近折了几根枯枝堆在正中生火,青苗动作熟练地用签子串起胡饼,两个车夫也忙忙碌碌,一会儿给马寻食吃,一会儿给马喂水喝。纵观下来,无所事事的就只有搞锦和燕濯。摘锦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香案上的签筒,先挑出大凶签,再扔掉凶签,接着连中签也看不顺眼,挨个撵除,最后握着仅剩吉签与大吉签的签筒,装模作样地摇了几下。
看着掉出的签文上写着“诸事皆宜,百无禁忌”,目中尽是得色。燕濯目光隐晦地落在这处,才要扬起唇角,就被按上差事,踢出闲人的队列了。
“胡饼没什么滋味,不如表兄为我去猎些山货来?”他右手按在刀鞘上,抬眼,是她带着挑衅的目光。左不过就是她又起了杀心,想拿他的尸首陪葬,故意寻个借口引他出去动手,也算不得什么大事。
既不是大事,还是顺着她好些。
燕濯应了声"好”,抬步就要出去。
搞锦果不其然地跟在他身后,美其名曰,为他打下手。今夜依旧无月。
头顶是黑蒙蒙的天空,脚下是坑坑洼洼的小径,入目所及,皆是弯曲的树干、招展的枝条,影影绰绰的一片密林。
燕濯提着长刀,一边走,一边将道边横生出的枝条斩断,搞锦就这样跟在他的后头,丝毫不用注意,什么时候该低头,什么时候要侧身,步履悠闲得好像不是行在荒山野径,而是闲逛在自家后园。他倏然停步,她也跟着驻足。
“距离差不多了,动手吧。”
摘锦微微偏头,长眉轻挑,故意道:“怎么?你要为那桩差事灭我的口?”燕濯抿了下唇,“…真想要猎物?”
“自然,我连吃了两日胡饼,早不耐烦了。”燕濯仍有些怀疑地看着她,毕竞无论是和离前还是和离后,她都不是个好性子的人,怒气不消绝不肯善罢甘休,至于怒气多久能消,一年半载可能,十天半月可能,可昨夜到今夜,满打满算也就十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