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031非分之想
流苏垂珠在灯影里晃出细碎的光,周遭的风似乎止了,只余下彼此交错的、清浅的心跳。
他大概又要使上次那种小把戏了,擒锦想,可同样的手段,还能耍弄她第二回不成?
她仍记得他笑话她“花架子"时的可曾模样,她还愁着找不到机会寻他算账呢,今夜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,既然如此,可就怪不得她肆意报复了。摘锦早把应对策略在脑中演练过千百回,现如今真刀实干,自然是信手拈来。
第一步是,靠近。
织金云纹的锦靴忽向前半步,鞋尖直抵那双乌履。遥遥看去,罗绮裙裾与石青粗布已紧贴交叠,难分彼此。
她再踮起脚尖,两人呼吸霎时纠缠,只余寸许之距,睫尾几乎扫过他下颌。燕濯呼吸凝滞一瞬,似连带着浑身都紧绷起来。大约是离得足够近,平日里那双疏朗的眉目也维持不住冷冽的模样,她甚至能瞧清根根分明的眼睫正随逐渐紊乱的呼吸颤动着,能听见他喉头极轻极小的、上下滚动的声音。
瞧瞧,这副模样,比之她当时,也好不到哪里去。搞锦颇为自得,就要照计划进行第二步,说混话。思绪倒是畅通无阻,临了出口时却羞于启齿。她也不是没看过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,甚至还为了这事特地恶补了些柔肠百转的混话,一个人看时尚不觉得,如今要当他面说了,却觉要说出那般酸腐词句,最最窘迫的是她才对。
耳尖的绯红霎时如红霞般晕开,渐渐染至双颊,双手攥了又松,松了又攥,好一会儿才有道细若蚊蝇的声音自嗓子里挤出:"燕郎……”与他被她惑得小鹿乱撞、神魂颠倒的预想毫不相干,他歪倒在她颈侧,笑得正欢,甚至于还有闲工夫揶揄她:“这会儿怎么不一口一个燕贼了?”搞锦顿时顾不及那点微不足道的羞意了,气冲冲地踩了他一脚,咬牙切齿道:“不许笑!”
可燕贼无耻,讨厌至极。
她越是气急败坏地警告,他越是笑得肆意张扬,分明是故意挑衅,同她作对!
擒锦磨了磨牙,索性跳过这步,直接攥了他的衣领,将人推到廊柱旁抵住。燕濯配合地任她摆弄,明知故问道:“想干什么?”“我想干什么,还需要征得你首肯不成?”“随便问问,殿下不肯说便算了。“他尾音逗弄般地长长一拖,轻佻随意的语调,愈发气得人牙痒痒。
擒锦目光如刀子般剜过去,燕濯却挑眉回望,眼底促狭更甚。她心下一横,朝着那上翘的薄唇径直咬去。燕濯却倏然偏头避开,叫她扑了个空,唯余一缕发丝拂过她齿尖。“早知你要干坏事,岂能那么容易被你得逞?”此轮交锋,再度以搞锦的羞恼遁走而告终。日上三竿,晨光爬上窗棂。
庞勇犹自鼾声如雷,裹着薄被翻了个身,又沉入黑甜梦乡里。大张着的嘴角,似有涎液溢出,几要滚至下颌时,被一条粗大的舌头上下翻卷,重新咽了回去。
不用想也知,是还在回味昨夜宴上的美酒珍馐。燕濯瞟了一眼,便略过他,径直出了院子。踏上廊道时,迎面走来个白面书生,似被他吓了一跳,脸上更白了几分,几要赶上宅里新刷的墙,战战兢兢地拱手行礼,“燕县尉。”“嗯。”
燕濯眼也没抬,只垂首理着护腕皮绳。
柳文林正巴不得脱身,当即屏住呼吸,蹑手蹑脚地后撤,待退至丈外,立刻三步并作两步,迅疾遁走。燕濯手上动作骤停,倏然抬眼,眸光直刺向柳文材仓皇背影。
他奔去的方向是一一搞锦的院子。
燕濯眉头几不可见地皱起又平,将系绳拉紧,脚一抬,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。
柳文林浑然未觉,先是停在蓄满水的瓮边,将粘在肩前的几缕头发捋顺放直,又扶正颅顶的头巾,连衣料间的褶子都一寸寸拉平,这才缓步行至院前,抬臂叩门。
彼时搞锦仍有余怒未消,正拿着那支珊瑚步摇撒气,一层一层压在妆奁最底下,好像这般,就能殃及那个讨人嫌的坏胚同样不得翻身。本就心气不顺,又有人来访,愈发烦躁,随手捡了支簪子戴上,就叫青苗开门。
柳文林袖中十指反复绞缠,两颗眼珠直勾勾盯在门缝间。忽闻“咿呀"轻响,门扉洞开处,一张不施粉黛的清水芙蓉面乍现眼前,他呼吸骤窒,一时间竟看痴了。
“何事?”
摘锦的语气委实算不上友善,奈何柳文林没听出任何不对,磕磕绊绊地行完礼,扭捏道:“有、有些话想同女郎说,能否让青苗先回避一二?”青苗看了眼擒锦的眼色,便兀自回了屋。
柳文林低眉顺目地立着,一张白面皮,也不知是晒的还是羞的,竟渐渐涨成了红色,半晌没憋出一个字来。
搞锦愈发不耐,作势要走,柳文林这才急急地出声:“我、我昨夜作了一篇赋,欲呈给女郎。”
她垂下眸,就见一张对折过几下的宣纸。
柳文林见她迟迟未动,忍不住将纸再往前递了些,几已挨在她的手侧,只肖稍稍抬指,便能接过。
“你若要寻人品评诗赋,该回书院找糜夫子才是,呈给我有什么用?”柳文林愣了一下,支支吾吾地解释道:“此非有关时政、民生的文章,仅是、是我的一番肺腑之言,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