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6章第86章
有这两身衣裳的针线,加之这信牍,足以确认田氏的确还活着,还十分惦念家中两个女。
像银子直接邮来,路上经手众多,难免被人据为己有,但这两身粗麻衣裳,就很不起眼了,邮人们看不上这样的,将碎银缝在夹层,真的珍爱这衣裳的,才会拿住细细的看,自然能摸出里头碎银子的疙瘩,为将这大约一两银钱送至女儿手中,可见用心。
“阿母还活着!”
“神仙保佑!阿母还活着!”
两个妹妹抱头哭了一番,弄的季胥也湿了眼角,她道:“现在要紧的,是给阿母去一封信,让她知晓我已归家,也可不必逗留在外,早些回来,咱们一家子团聚。”
她上辈子是个孤儿,本以为自己喊不出“阿母”这称呼,可话到嘴边,竞分外自然,像是种本能,实在奇怪。
“阿姊说的对,幸而阿姊会写字,也不用去外头寻代笔的先生,我这就去拿笔墨来。”
季凤掖了掖眼角,去东屋捧了笔墨,并一张她们练字的木告来。季胥拿着木倍,与那信牍对比了,因道:
“这信牍是有齿槽的,上面还得盖一块防偷看的检,恐怕自家的木告不能用,想来得买他们那专门邮信的信牍,我明日到邮舍问一问。”如今十里至三十里不等,设一处邮,主要负责传递官府文书,百姓若使钱,也能邮信,军事要地还设有“警事邮”。负责行路跋涉,传递文书的,便是邮人。
离本固里最近的邮,在三十里外,这会去太晚了。次日,季胥闭肆一日,腾出工夫,一早将车,问路找到邮舍。只见那邮周围有零星十来座屋舍,门前屋后的稻田也插满秧,风一吹泛起绿涟漪。
妇人在田间劳作,她们多是邮人的亲眷,被称作邮户的,邮户的田宅是官府所分划,比一般百姓待遇好,是免收田租与刍稿税的。邮人在外传递文书,她们则在家耕地织布。邮户家的孩童们在田头跑闹,手拿网兜,要网住那红翅膀的蜻岭。见外人驾牛车来,好奇的停住,歪着脑袋打量,有个胆大的问:“你打哪儿来?来做什么的?”
他们皆与妹妹年纪相仿,季胥觉得亲切,道:“本固里来的,寻陈邮人,想往幽州邮信的。”田氏的那信牍,并未留地址,她也只知是幽州来的,若想回信,还得找陈邮人,打听这信的详细来处。
“陈邮人?他家就在那,我带你去!"孩童们热心肠的,手指一座房舍道。邮舍前方,设有木头架起三层高的角楼,有小吏在上头戍守,见人来,因也低头问:“做什么的?”
季胥说了来意,便放她过了。
刚到陈邮人家门前,只听屋前的鸡树发出一阵咯咯哒的尖叫。有一只鸡甚至扑腾着翅膀飞出来,屁股上的毛少了大块,里头的鸡还在惊叫。
“不好,想是进黄鼠狼了!”
季胥见那鸡树的门漏了个缝,因猜道,家里的鸡时也遭过黄鼠狼,那会儿姊妹们听见鸡的惨叫,忙的拿大棒子去,将那畜生打走了。季胥跳下牛车,抄起墙角的一把扫帚,将那鸡树的木顶搬开,果见一只通体黄毛,身子矮长的黄鼠狼,正要咬鸡脖子!虽是怕鼠类,但也看不过养的鸡被咬死,一扫帚拍去,将那黄鼠狼摁在角落,那鸡呼啦啦的从顶上逃窜出来。
孩子们也围过来要打杀,陈邮人的妻子方氏听着孩子报信,急从菜地回来,篮子一撂。
只见她俯在鸡时上,见那黄鼠狼被扫帚摁住,徒手一捉,嘴里骂道:“杀千刀的,前儿咬死我两只嫩雏鸡,今儿又来了!”将它关在笼里,留着晡食宰了。
“好孩子,多谢你帮忙。”
她对季胥道,问了她的来意,一面招呼人,一面道:“夫君去送你们灵水县的文书了,得半日工夫,你进屋里等。我们这处的邮,不比那些置,还能骑马送文书,都是脚上的功夫,接到文书就得送去,滞留半日罚金一两,谁出的起这个钱。”方氏所说的“置",也是类似于传递文书的驿站,不过负责的是加急的文书,因此有马匹甚至车辆。
这处的邮人只能步行跋涉,一日走两百里也是有的。季胥听说了,感慨道:“我昨儿收到一封陈邮人送的信牍,不想竞是这样不容易,他在外头,婶儿倒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。”方氏心里受用,捧出自家做的龙舌?给她吃,同她说话。日中时分,可算等到陈邮人。
有他妻子帮忙言说,他连水也不顾喝,先帮季胥查了手中的竹札,说:“是幽州蓟县广德里的邮舍发出来的。”
季胥道:“地址可有具体到某家某户,或是某处乡亭的暂居处?”陈邮人道:“这处地址是邮人可获的,再具体便没有了,你那信牍里竞没写?”
这正是纳闷之处了,信里言语简便,不曾提到这些。“我朝蓟县广德里邮信,收信者写我阿母田桂女,她能收着吗?”陈邮人道:“她若住在广德里,也能收着,若她在别处,怕是不能。”季胥还是想试试,于是在这处买了成套的信牍,笔墨她自家里带了,借了陈邮人家的木案,一笔一划的写:
阿母毋恙,胥甚思念……
信中写明她如今已安全归家,家中近况,以及姊妹们盼母归家的心情。信牍不过一尺长,最后的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