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观阙立于廊下,面无表情接过汤药,一饮而尽:“嗯。”
昨夜,他将昏迷的孟悬黎径直抱回国公府,思及迫近的腊月婚期,终究暂留了孟仲良一命。对外只宣称孟悬黎染疾,需静养,谢绝一切探视。
德叔接过空碗,觑着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郁,惶然道:“今晨,那贼人押解途中,咬舌自尽了。”
陆观阙勾起淡笑,她至今沉睡不醒,生死未卜,那罪魁祸首竟如此轻易地解脱了?
“尸首何在?”声音轻飘飘的,如同拂去一粒尘埃。
德叔脸色惨白,猜不透世子意图:“已,已草草掩埋。”
“挖出来。”陆观阙的声音依旧平淡,“鞭笞一百,再埋。”
德叔骇然,几乎失声:“世子爷,人死如灯灭,这般处置,恐惹非议,有伤天和,”
“我不信这些。”陆观阙微微侧首,眼神看向远处,“况且,这是他应得的。”
“去吧。”
见他心意已决,德叔不敢再言,只得躬身退下。
恰值细雪飘落,陆观阙屏退左右,独自踏入寝房,反手阖紧门扉。
屋内沉香幽袅,静谧得只闻彼此呼吸。他徐步走至床边,倾身,指尖撩开她额角汗湿的碎发,最终停留在她犹带血痕的唇珠上。
指腹传来温软的触感,带着活着的微温。
“世子爷,余太医到了。”门外传来小童通禀。
陆观阙指尖倏然收回,面上情绪敛去,化为一片沉寂。他起身开门:“先生请进。”又对小童摆手,示意其门外守候。
余太医昨夜宫中当值,清晨甫出宫门,便被国公府的人请来了。初以为是世子旧疾发作,及至府中,方知病者是那位未来的世子妃。
“自昨夜至今,她深陷梦魇,未曾苏醒。”
陆观阙说着,亲手撩开帐幔,侧身坐在床边,将孟悬黎扶起,让她靠在自己怀中。
余太医垂首趋近,待看清女子面容时,心头猛地一跳,惊愕之下,竟不敢再上前。
“过来。”陆观阙声音不高,却带着无形的威压。他轻轻托起孟悬黎的手腕,露出寸许肌肤。
余太医硬着头皮上前,搭上脉枕,指尖微颤。
良久,余太医收回手,面色凝重,跪倒在地,谨慎回禀:“这位姑娘,似中了毒。”
“毒?”
陆观阙语调依旧平淡,眼底却骤然翻涌起骇人的戾气:“何毒?”
“回世子爷,是雪莲青。”余太医额角渗出冷汗。
“说清楚。”
“此毒入喉,神志便如坠无间黑暗,冷汗淋漓,心脉渐趋平缓微弱,恍若风中残烛。若两日内不得解,则生机断绝,回天乏术。”
他偷觑一眼世子越发红的眼眸,急忙补充:“然,这姑娘体质尚佳,所中毒量甚微,尚有一线生机。”
陆观阙冷汗浸湿中衣,紧绷的心松了一下。他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眉宇沉冷:“这两日,你留在府中。对外,你知晓如何回话。”
“臣定当竭尽全力。”余太医伏地叩首。
“下去配药。”
“是。”
窗棂外,细雪无声飘落,屋内重归死寂。
陆观阙目光落在孟悬黎眉目上,拉高锦被,将她裹得更紧。他下颚贴着她的脸颊,如同受伤的野兽相互依偎取暖:“外面,下雪了。”
他的声音低哑的不成样子:“你还记得,我们初见那夜,也落了雪……”
怀中人微弱的呼吸拂过他颈间,带来一丝痒意。陆观阙不由地收拢双臂,将她嵌入怀中,如同将她嵌入骨血中,不留一丝缝隙。
温香在怀,陆观阙却通体冰凉,汗湿重衫。他忽而倾身,含住了她呼出的、带着药香的气息。
气息交缠,香气缭绕,陆观阙耳根泛起红热,他强抑着心绪,只需再近一寸,便能攫取那朵带血的唇。
但他没有。
他如同做了一个短暂的梦,旋即,小心翼翼将她放回床榻。
陆观阙方踏出房门,便见一婢女匆匆走来,低声道:“世子爷,陛下口谕,请您入宫一趟。”
陆观阙不置可否,只对小童冷声吩咐:“守好此处,任何人不得擅入。若她苏醒,即刻来报。”
言罢,才转向婢女:“备轿,入宫。”
御书房内,日影西斜。
陆观阙甫一跪下行礼,便听萧琮沉沉开口:“如今,人都抱回国公府了,”他顿了顿,亲自上前将陆观阙扶起,深深叹息,“观阙,你可知朕,为何不喜你祖母定下的这门亲事?”
“陛下曾言,不齿孟仲良为人。”陆观阙垂眸,语气平静无波。
见他双眸空寂,萧琮仿佛忆起旧事,缓缓点头:“既然你心意已决,那便娶吧。”
他语重心长:“唯有一点,你需得珍重自己。”
“劳陛下挂怀。明日,臣便送她回府。”陆观阙应道。
萧琮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,关切探问:“今日,可服药了?”
“嗯。”陆观阙略一停顿,“她病体未愈,臣先行告退。”
萧琮望着他,怔忡片刻,终是无奈地挥了挥手:“回去吧。”
待那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