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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水绿如蓝(4)(2 / 2)

先生面色恍白,神光稍敛,行止间亦见几分滞重……”她尚未说完,便被苏子胥含笑打断。

“李姑娘是自学的?进境倒是不慢。”

孟悬黎谦然一笑:“在先生面前,不过班门弄斧罢了。”

“姑娘此来,想必还是为了尊夫吧?”苏子胥转身,行至案前,话锋一转,“姑娘既有兴致,不如先替苏某诊个脉?某也好看看姑娘,究竟学了几成。”

孟悬黎微怔,旋即莞尔:“好。”

她依言落座,取过迎枕置于案上。

苏子胥依言将手腕搁于其上。孟悬黎伸出纤指,隔着一方素帕,轻轻搭上他腕间青络。粉润指尖与淡青脉络相映,恰似春桃缀于新叶。

“脉象浮紧有力……先生身上,是否还隐有疼痛?”

“嗯。”

苏子胥方抬眸,便见孟悬黎倾身靠近,凝神端详他的面容,沉吟道:“先生双颊隐透淡绯,唇色却显苍白……”

“如何?”

“当是近日劳碌过甚,不慎为风邪所侵。”孟悬黎凭记忆推断,“先生,我说得可对?”

“对。”

苏子胥定定地看了她一眼,旋即垂首,意味不明地低语:“姑娘的夫君,近日可有什么症状?”

孟悬黎眉心微蹙。

她哪里知晓世子爷近况?当初既用了假身份,此刻也只能将这谎话圆下去。

她起身,面上维持着温婉笑意:“按着医书所载方子,日日为他煎服,算来也有七八日了,却仍不见起色,也不知是何缘故。”

苏子胥眼睫微不可察地一颤,清了清嗓子,有意问道:“精神可还好?”

孟悬黎走回椅边,缓缓落座:“精神倒比先前略好些,只是身子骨依旧如故。”

苏子胥抬眸,目光深深落在她脸上,唇角微扬:“眼看天色欲雨,待会儿我为姑娘开个方子,你带回去煎与尊夫服下。”

“若日后有转机,可再来找我。”

孟悬黎惊喜应下。

辞别之际,见苏子胥送至门口,孟悬黎忙道:“先生留步,我自行回去便好。”

“雨湿路滑,李姑娘小心脚下。”苏子胥嘱咐道。

孟悬黎想起他方才病容,关切道:“先生今日既感风寒,不如早些闭门歇息,也好将养。”

苏子胥闻言微怔,轻轻颔首:“李姑娘先回吧。”

言罢,孟悬黎撑开伞,纤影没入迷离雨幕之中。

仁济堂前,落英霏霏,雨点纷乱如麻,好似亡国前夕的萧索破败。

苏子胥抬眼,凝视着她故作寻常,行至街角,悄然登上一辆华盖马车,直至那车驾彻底消失在雨巷尽头,才缓缓收回目光。

“先生,您要的药材都备齐了。”小药徒捧来包裹。

苏子胥定了定神,只道:“你先回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待小药徒离去,苏子胥望着街上匆匆避雨的行人,漠然转身入堂。

他徐徐阖上堂门,门扉合拢的刹那,他面上那点温润尽褪,只余一片惨白,神情犹如困守孤城的亡国遗君,眼底燃烧着愤懑与不甘,欲杀出重围,夺回那早已倾覆的故国山河。

*

夜半更深,国公府书房烛火通明。

“观阙,你此举……究竟是何用意?”

皇帝萧琮得知孟家嫡长女丑闻,本以为可借此了结这桩婚约。未料他这外甥手段雷霆,直接换了新娘,更紧闭府门,对外宣称病重静养。

若非他乔装改扮,今夜只怕连这国公府的门槛都迈不进。

陆观阙搁下紫毫,抬眸,烛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眸中跳跃:“时机未至,恕臣……尚不能向陛下明言。”

“你母亲当年惨死许州,你父亲因此心灰意冷,远遁长安修道不问世事。这偌大国公府,就剩你一人”萧琮语带焦灼,“朕怎能不忧心?”

“陛下宽心。”陆观阙语声平淡无波,“臣自会珍重自己。”

萧琮长叹一声。

他深知陆观阙秉性,心思深沉如海,想做的事从不宣之于口,纵是大罗金仙也难窥其一二。

良久,萧琮终是忍不住问道:“观阙,朕记得你素日不喜你祖母强定的这桩婚事。如今怎么执意要娶,还换了人?”

陆观阙起身,行至烛台旁。

跳动的火光将他侧颜映得明暗不定,更添几分莫测。他声音低沉,似在陈述,又似在承诺:“待得日后,陛下自会知晓。”

萧琮追问之语尚未出口,书房门被猛地推开。

德叔跌撞而入,满面惊惶,汗珠滚落:“……参……参见陛下!世子爷!”

陆观阙眉峰骤聚,侧首望去:“德叔,何事惊慌?”

德叔目光扫过座上的萧琮,喉头滚动,竟嗫嚅着不敢言。

“说!”

陆观阙声音陡然转厉,一步已抢至德叔面前,全然不顾皇帝惊愕的目光。

“是悬黎姑娘……”德叔声音发颤,小心翼翼地觑着陆观阙瞬间冰冷的脸色,“方才,被人……掳走了!”

轰!

陆观阙眼眸的温润顷刻消失,化作两道凝了杀意的利刃,迅疾飞进黑暗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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