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停,却粗中有细,不仅一路上搀着走不动道的江知味,还将她领到了家里的灶房外,让秦母帮着,端了一碗红糖水出来江知味本就腹中空空,早晨买的银丝豆腐馒头,在手里攥得梆硬。饮下加了细姜的红糖水后,顿觉晕车的感觉消散了大半,精神头也回来了。与秦笃莺道了谢,她起身舒活了一番筋骨,这才有精力站到院子里,仔细打量了一番秦家今日的布置。
秦家在这村里应该算是富户了。四进的青砖房,屋顶修得又高又阔,屋檐处微微挑起,看着十分气派。
今日的屋檐下、墙头上挂满红布,扎出了硕大的牡丹结。另在院门前、屋门前挂了许多纸糊的红灯笼。那纸皮似是特制的,在阳光底下发着亮晶晶的细闪用来摆席的院子也很大。土墙之下,摆了二十一张方桌,每桌配四张长凳。秦笃莺说,隔壁秦十八家也被他们家借来摆席了,拢共摆了三十五桌,叫了大半个村的亲眷。
这阵仗放在后世也不小了。
只是:“怎么没看见土灶?”
秦笃莺笑了笑:“江娘子这边走,土灶搭在秦十八家了。我娘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,还另叫了两个村子里的厨子来帮忙呢。”说着领她过去,指了指排在墙角的一排土灶和此前江知味指定要的二十个蒸屉,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:“三叔、奎儿哥,这位是江娘子。你俩今日就是给她打下手。”
秦三叔掀起一只眼皮,对着江知味好一顿打量:“我就说笃牛傻了瓜的,这么大的日子,请个黄毛丫头回来。一个只会摆摊的小妮子,能成个龟卵子的事。万一搞砸了,有你好果子吃。”
江知味不禁眉头一皱,与秦笃莺相视一眼。一旁秦笃莺满脸青黑,忙帮她说嘴:“三叔您这个做长辈的,看年轻人有本事该高兴才是,怎么还说起风凉话了。笃牛在汴京城里当官,说是多少人都见识过了江娘子的厨艺,他说的话您还不信么。”秦三叔依旧不齿,甩了下眼色,双手插在身前,转去了一边:“我来帮忙,那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。你个外嫁妇,在这里指手画脚个什么。”秦笃莺被气得说不出话,抱歉地看向江知味。江知味倒神色如常。这种仗着自个儿资历老,倚老卖老的事情她在后世见得多了。
在她看来,无非是他这个同村的庖厨本事不到家,当不了婚宴的掌勺,还被外来的年轻小姑娘抢了风头,破防了呗。此刻这防破得有多大,于她而言就有多招笑。她笑眯眯地冲秦三叔福了福身,之后霎时如变脸一般,脸一皱、嘴一瘪,委屈开了。“爱,三叔是吧。今日是秦家弟弟娶亲,大喜的日子,旁人高兴还来不及呢。您却这般为难我一个小辈,怕是就没存了来帮厨的心。我这呢,今日身子本就不适,您要心想掌勺,那我只好婉拒一下秦兵士的好意,这就打道回去了。”话没说完,腿已经走了半道。
秦笃莺面露急色,追上前,对上她的眼风,立马心领神会,顺着她的话往下讲。
“可三叔和奎儿哥都不会做川菜啊。秦三叔,您既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来的,应该晓得,我爹这人平日里嬉皮笑脸,要真闹出什么事,那脾气可不会好。谁要是把家里的喜事搅了,他能闹得把您家屋顶上的瓦给揭了。”秦三叔脸色不好:“你……你别想吓唬我,你爹那是我表姑的表侄子的表兄的堂兄,怎么说也是自家亲分,怎么可能向着一个外人。”“怎么不可能?"江知味又变了副脸,这回气势汹汹,“您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,都到五服外去了,真要倚老卖老,搅黄了人儿子的婚事,让那新娘子不肯进门,看你那表姑的表侄子的表兄的堂兄还认不认你。”秦笃莺被她这一长串的学舌逗得差点儿憋不住笑,死死咬住牙槽,好半响补了句:“实在不行,我去喊我爹来说说理吧。他刚和笃牛去杀猪匠那儿扛猪去了,这会子应该差不多回来了。”
正说着,外头就传来了秦兵士的声音:“吵什么呢这是,奎七可在啊,快来搭把手,这猪四百斤呐,可沉死我了。”奎七怔愣住,被秦笃莺拍了下胳膊,才转身迎出去。他素来话少、嘴笨,在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肯服输的时候,只能在旁半张着嘴干看着。
可越看、越听,他越是打心眼里觉得佩服。到后来,两眼睁得溜圆,眼底都闪光了。
这两人的言语,和小时候总教他要支棱起来,不能唯唯诺诺要多骂人的大姐和二姐一模一样!可惜两个姐姐都已经嫁人多年,他已经许久没听到这些饶舌却不带脏的骂人话了。
梦回儿时,奎七欣喜无比。今天这秦家,真真是来对了。他越想越有干劲,“嘿咻”一声,从秦笃牛手里接过两条猪腿,和另外一个同村的年轻小伙,一道把肥猪抬进了院中。秦家老父没来,秦笃牛却在。他隔老远就听到了秦三叔的那些污言秽语,心里还埋怨呢。他娘把奎七这个老实巴交的请来也就算了,怎么把这个老不死的也叫来帮厨了。
本就是临时抱佛脚才喊江娘子来家帮衬,结果莫名害她受了委屈,他心里还挺难受的。所以也不肯抬猪了,径直就冲着秦三叔去了。秦三叔这性子,恃强凌弱。见秦笃牛来了,笑眯起了眼:“笃牛啊,回来了啊。我一会儿就去把猪肉分了,你晓得的,你三叔我在红案上很有一手。”“倒不必了。“秦笃牛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