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渐深,方府内喧嚣散去。
灯火渐次熄灭,只余下廊下几盏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晕,将庭院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。
孙府气派的朱门外,方兰生一步三回头,走得磨磨蹭蹭。
夕阳的余晖早已褪尽,晚风带着凉意。
却吹不散他脸上那抹罕见的腼腆与温热。
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月老庙前的短暂相遇!
孙月言小姐那苍白的脸颊,温柔似水的眼眸,还有那掩唇轻笑时眼底细碎的光亮………
这与方兰生对修仙问道那种狂热虚幻的憧憬截然不同。
是一种更柔软的触动,让他心头酥酥麻麻,脚步都变得轻飘飘起来。
目送着方兰生那一步一回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拐弯处。
孙家奶娘才收回目光,脸上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。
她转身看向身旁倚着门框,脸颊微泛红晕的小姐,忍不住压低了声音。
“小姐,老身瞧着……您今日似乎对那方家的小公子,颇为不同?”
奶娘的语气里,担忧多于欣喜。
方家小霸王“混世魔王”的名声,在琴川可是人尽皆知。
她实在难以将那样一个跳脱顽劣的少年,与自家温婉柔弱的小姐联系在一起。
孙月言闻言,苍白的面容上那抹红晕似乎又深了些许。
微微垂首,唇角却抑制不住地噙着一丝羞涩,声音低得几如蚊纳。
“奶娘,你还记得……我小时候,约莫五六岁时一”
“有一回偷偷跑到府后巷子口玩,被几个顽皮的男孩子欺负,抢了糖人,还推倒在地……”奶娘蹙眉努力回想,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,点了点头。
“似乎……是有这么回事。”
“当时您哭得伤心,回来后还发了一场小烧,可把老爷夫人急坏了。”
“就是他。”
孙月言眼中泛起追忆与感激的柔光,声音也轻柔了许多,“就是兰生。”
“他当时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,像个小英雄一样,不管不顾地冲出来。”
“挡在我前面,大声呵斥那些顽童。”
“他虽然比他们也高不了多少,却梗着脖子,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。”
“后来……后来他们还推操起来,他为了护着我,自己也摔倒了,弄得满身泥污。”
“额角还磕在石头上,起了好大一个包,渗着血丝。”
孙月言说着,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狼狈却极其具有正义感的小男孩。
“可他当时都顾不上自己,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拉起来。”
“还把他自己那个摔得有点变形的糖人塞给我,笑嘻嘻地安慰我说”
““爱哭鼻子的小姑娘会变丑哦,快别哭了,这个给你吃’!”
回忆起童年趣事,孙月言忍不住轻笑出声,眼波流转,带着难言的暖意。
“那时他便如此,心地善良,勇敢赤诚,只是表达方式……总是那般风风火火,跳脱飞扬。”“如今看来,倒是一点没变。”
奶娘恍然,原来还有这般前缘。
心中对方兰生的观感不禁复杂了几分,既有些许改观,但那根深蒂固的担忧仍未散去,只得叹道。“这兰生少爷啊,天性倒确是纯良不假。”
“只是这爱玩闹,没定性的性子,又一心想着那虚无缥缈的修仙……唉,小姐,您……”
孙月言却只是柔柔一笑,目光依旧望着方兰生消失的方向,轻声道:“奶娘,我知道的。”“只是觉得……他很有趣,也很真实。”说罢,微微咳嗽了两声。
奶娘见状,立刻将所有的念叨都咽了回去,连忙搀扶住她。
“外面风凉,小姐您快些回屋歇着吧,今日劳神了。”
方府大门前,方如沁送走了最后几位前来道贺并确认欧阳少恭“死而复生”消息的故交,揉了揉略显疲意的眉心。
正欲转身回府,忽然想起一事,脸色微变。
“兰生呢?!”她环顾四周,这才再次想起,自家那个活宝弟弟竞还是一直未见踪影。
从月老庙变故到欧阳家老宅惊魂,再到回府设宴,这一整日的惊心动魄与忙乱。
让她两度,完全把方兰生给忘在了脑后。
“这小混蛋!到底野到哪里去了!”
方如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,担忧与火气同时上涌,立刻便要指派家丁仆役出门寻找。
恰在此时,陈风慢悠悠地从府内踱步而出,手里依旧拎着他那形影不离的酒葫芦。
他抬手拦住了焦急的方如沁,目光投向长街那幽深的尽头。
“二小姐,稍安勿躁。”
“你且看那边,那不正是你家那“丢不了’的兰生回来了吗?”
众人循着他所指望去,果然见昏暗的夜色下。
方兰生慢悠悠地晃荡着回来,脸上还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傻笑。
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连到了家门口都未曾察觉。
方如沁顿时气结,快步上前,一把揪住方兰生的耳朵,便是劈头盖脸一通呵斥。
“你这小混蛋!一整日不见人影,野到哪里去了?”
“知不知道家里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