欧阳少恭的神色在陈风那句拖长的尾音中陡然僵住。
挖自己的坟茔!
这等事无论出于何种缘由,都实在难以启齿。
更不知该如何向眼前这些“故人”描述当时的心境与不得已。
他温润的面色出现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,眼底掠过极快的阴霾与尴尬。
嘴唇微张,似乎想解释什么。
却一时未能组织起合适的语言,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凝滞。
“咳咳………”
就在这微妙的僵持时刻,一阵轻微而压抑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,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“少恭,外面这般吵闹,是来了客人吗?”
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。
只见一位头发花白、身形佝偻的老妪。
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,从里屋昏暗的光线中缓缓挪步出来。
她脸上戴着一面遮掩了鼻梁以上部分的黄铜色面具,只露出嘴巴与下巴,更添几分神秘。
欧阳少恭立刻转身快步迎上前,语气中带着真切的关切与一丝如释重负。
“桐姨,不是让您在里屋好生休息吗?”
“怎么出来了?您身子不好,不宜劳神。”
他小心翼翼地搀住寂桐的胳膊,动作轻柔,显得十分敬重。
寂桐拍了拍欧阳少恭的手背,示意自己无碍。
随后目光温和地投向陈风一行人,微微颔首,姿态虽老迈却不失礼数。
“老身寂桐,是少恭的嬷嬷。”
“几位,是少恭在天墉城的同门吗?方才在外间听闻些许言语,可是有什么误会呢?”
寂桐的声音缓慢而清晰,自然而然地冲淡了先前的质疑与紧张氛围。
也将那棘手无比的“掘坟”话题暂时搁置一旁。
陈风的目光在寂桐佝偻的身躯,以及那面黄铜面具上短暂停留。
心中暗忖:“寂桐……寂静无声之桐。”
“只可惜,欧阳少恭一心只想着复活巽芳,追寻那虚妄的重生之术。”
“到死恐怕也未曾真正领会这位始终默默守护在他身边的桐姨,其名中所蕴含的深意。”
陈风面上却不显分毫,只是拱手还礼,语气如常。
“老人家安好,我等确是欧阳师弟在天墉城的旧识。”
“来到琴川,本是好意报丧的,让欧阳师弟安息,不想竟是……一场天大的误会。”
轻松的话语末尾,略带玩味,但被陈风很好地掩饰在了客套之下。
有着寂桐的打岔与介入,厅内气氛明显缓和了不少。
百里屠苏和风晴雪虽仍心存疑虑,剑眉未曾完全舒展。
但面对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,也不好再紧逼追问,只是审视的目光依旧时不时落在欧阳少恭身上。而对于方如沁而言,欧阳少恭的死而复生已是天大的喜讯。
足以冲散一切阴霾,其余细节皆可暂放一旁。
她瞬间将悲痛与疑惑抛诸脑后,脸上焕发出惊人的神采,急切地上前几步。
“少恭,你安然归来真是太好了!真是苍天有眼!”
方如沁声音哽咽,却满是喜悦。
“什么坟茔衣冠,都是身外之物,没了便没了,只要你人好好地,比什么都强!”
她越说越激动,渐渐恢复了方家二小姐的干练本色,雷厉风行地转身吩咐随行的下人。
“快!立刻回府,让厨房准备最好的酒菜!”
“再去通知城中与欧阳家相熟的几家,告诉他们少恭回来了,天大的喜事!”
方如沁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自去张罗。
将欧阳少恭归来的消息和这场“死亡误会”在琴川彻底澄清宣扬开。
更要为欧阳少恭办一场风风光光的接风宴,洗去所有晦气。
喜悦冲昏了方如沁的头脑,让她满心满眼都是欧阳少恭。
以至于众人离开欧阳老宅,一路都是热切地交谈着。
直至走回方府门口,看到方府的门楣时,她才猛地想起一事,四下张望。
“咦?”
方如沁脸上闪过一丝困惑,拉住身旁的风晴雪,“晴雪妹妹,陈少侠,你们可看见兰生了?”“这大半日的,从月老庙回来再到欧阳家,怎一直不见他踪影?”
“方才乱糟糟的,我竞把他给忘了!”
方如沁这才想起自己那个活宝弟弟。
按照往常,这般热闹的场面,他早该蹦出来刷足存在感才对,如今却安静得反常。
经她一提,众人也才意识到,方兰生确实消失了好一阵子了。
方才在月老庙,变故突生。
注意力都被采花贼和后续的掘坟事件吸引,竟无人留意他何时脱离了队伍。
风晴雪眨了眨眼,回想了一下,不确定地道:“在月老庙时,似乎见到孙家小姐的马车也到了。”“兰生他……好像被孙家小姐身边的什么新奇玩意儿吸引了去,后来便没太留意。”
陈风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了然。
晃了晃酒葫芦,慢悠悠地道:“方小姐不必担心,令弟并非稚童。”
“许是见孙家小姐也在,年纪相仿,一时玩得忘了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