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起了笑容,认真道。
“尚书,您的意思是……流民是从直隶过来的?没拿到赈灾粮?”
“不仅没拿到,还被衙役打了!”
韩文压低声音,凑到欧阳铎耳边。
“今天陛下在集市上撞见了,还处置了顺天府尹周奎和御史张谦一一李阁老跟我说,顺天府都有流民,咱们户部拨下去的赈灾粮,肯定出问题了!”
“陛下现在还没琢磨过来,等他反应过来,必然要查账,要是查出有贪墨,咱们户部谁都跑不了,轻则贬官,重则掉脑袋!”
欧阳铎的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了,手里的毛笔“啪”地掉在账本上,墨汁晕开一大片。
“尚书,您别说,我这几天核对各地的赈灾款回执,确实发现了不少不对劲的地方一一保定府的回执上,“发放流民三百人’的“三’字,墨迹比其他字深,像是后改的,原本可能是“二百人’;河间府的账册里,少了漕运司的签收单,只有一张手写的“已收’,没有官印,我正准备明天跟您说!”“什么?!”
韩文的眼睛瞬间瞪大,一把抓起保定府的回执,凑到灯前仔细看,果然看到“三”字的墨迹比其他字浓,边缘还有些毛糙。
“这群狗东西!竟敢改账册!漕运司的签收单呢?怎么会没有官印?”
“不知道,我问了清吏司的老吏,他们说“可能是丢了’,我觉得不对劲,正准备去库房找原始凭证。”
欧阳铎的语气也急了。
“尚书,咱们现在怎么办?要不要立刻去库房调账册?”
“立刻查!今晚就查!”
韩文攥紧拳头,语气坚定。
“从直隶布政使司的拨款记录查起,一笔一笔地对,漕运司的签收单、州县的发放记录、流民的花名册,都要查!”
“要是真有贪墨的狗东西,咱们先把证据攥在手里,也好有个应对一一总不能等陛下查上门,咱们再慌手慌脚的!”
“好!”
欧阳铎重重点头,转身就往库房跑,脚步飞快。
“我去调账册!尚书您在这儿等着,我很快就回来!”
韩文看着他雷厉风行的样子,心里稍微松了口气。
还好有欧阳铎在,不然他一个人,还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查出问题。
他坐在欧阳铎的椅子上,拿起河间府的账册,翻到最后一页,忽然发现一张被撕掉的账页边缘,残留着几个模糊的字迹,他凑到灯前仔细看,勉强认出“漕运司王把总”几个字。
韩文的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漕运司的王把总?难道贪腐的是漕运司的人?
值房里的灯,亮得更久了。
欧阳铎很快抱回一堆账册,堆了满满一桌子。
韩文和他围着账册,开始逐笔核对,算盘声、翻页声、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,在寂静的户部衙门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
他们都知道,这一夜的核查,不仅关系到户部的安危,更关系到无数流民的性命,容不得半点马虎,哪怕查到天亮,也要找出贪腐的证据。
而远在坤宁宫的朱厚照,还不知道户部里正在进行的紧急核查。
他看完手里的奏折,揉了揉眉心。
奏折是马文升递上来的,说给事中改制方案还有几处需要修改,想明天跟内阁再议。
朱厚照对旁边的小太监道。
“去把李东阳明天要递的改制方案初稿拿过来,朕先看看,省得明天议的时候浪费时间。”小太监连忙应着,转身去内阁取方案。
朱厚照靠在软榻上,手指轻轻摩挲着玉扳指,心里却在琢磨。
流民的事,绝不是偶然,赈灾粮肯定有问题。
韩文和欧阳铎查账,应该能找出线索。
漕运司的人敢扣粮,张谦又跟漕运司有勾结,这里面肯定有个大贪腐集团。
他倒要看看,是谁这么大胆,敢在赈灾粮上动手脚,敢拿百姓的性命当儿戏。
夜色渐深,宫里的烛火一盏盏熄灭,巡逻的锦衣卫脚步声渐渐远去,只有坤宁宫暖阁的灯,还亮着,映着少年天子沉思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