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没生气,还让他把话说完,心里一阵激动。
果然,新皇虽年轻,却比传闻中开明得多!比那些只会守旧的老臣强多了!
他偷偷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马文升,心里还有些得意:马尚书就是太胆小,陛下明明是肯纳谏的明君。他清了清嗓子,又往前迈了一步,对着朱厚照躬身,声音更响了:“陛下圣明!臣以为,先帝定下“圣旨需内阁票拟’的规矩,是为了防止皇权滥用,让内阁与陛下相互制衡,此乃大明万世之基!”他越说越起劲,手还比划着:“如今改组内阁的圣旨虽好,却少了内阁票拟这一步,若传出去,难免有人说陛下“废祖制、专皇权’,有损陛下贤名!臣恳请陛下,将圣旨发回内阁,待阁老们票拟通过后再施行,既合规矩,又显陛下仁厚!”
他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官员的反应。
李东阳闭着眼,脸色铁青,手指攥着朝笏都在抖。
刘大夏悄悄往后退了半步,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,心里庆幸刚才没让兵部的人多嘴。
韩文则低着头,盯着自己的鞋尖,生怕被陛下注意到。
这些老臣太清楚了,王昭说的“规矩”是真的,可在这时候提,就是“找死”。
陛下刚用罪证压服百官,就是要打破旧规矩,王昭这是撞在枪口上!
朱厚照依旧没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王昭,眼神深邃得像无底洞,看不出喜怒。
他的手指缓缓落在龙椅的扶手上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的龙纹雕刻。
那是弘治皇帝生前最喜欢的纹路,此刻却被他攥得泛白。
奉天殿里静得可怕,只有王昭的声音在回荡,说着那些他自以为“忠君爱国”的话。
王昭还在说,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,甚至开始引经据典,说“尧舜纳谏”“太宗听言”。
完全没看见马文升已经快晕过去了。
马文升的身子摇摇晃晃,全靠旁边的侍郎扶着才没倒。
他更没看见,刘瑾站在龙椅旁,眼神里满是嘲讽,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;张永则低着头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他们跟着陛下这么久,太知道陛下什么时候要动真格了。
终于,王昭说完了,躬身道:“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,恳请陛下三思!”
他抬起头,期待地看着朱厚照,等着陛下夸他“忠直”,甚至期待陛下会采纳他的建议。
他觉得自己这次立了大功,说不定能被陛下记住,往后仕途就能平步青云。
可他等了片刻,只听见朱厚照轻轻叹了口气。
那口气很轻,却像一块石头砸在所有人心上。
朱厚照缓缓起身,龙袍下摆扫过椅边,发出轻微的“慈窣”声。
他走到龙椅前,目光落在王昭身上,声音终于带了点温度,却不是赞赏,是彻骨的寒:“王给事中,你知道朕昨天为什么要烧那些账册吗?”
王昭愣了愣,没明白陛下为什么突然提这个,下意识地摇头:“臣……臣不知。”
朱厚照笑了,那笑意却没到眼底,像冰碴子:“因为朕想给那些犯错的老臣一个机会,想让他们知道,朕不是非要赶尽杀绝。”
他往前迈了一步,声音陡然拔高,震得人耳膜发疼:“可你呢?王昭!朕给老臣机会,你却非要跳出来,拿着“先帝规矩’当挡箭牌,拿着“贤名’来堵朕的嘴!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?”
王昭的脸瞬间白了,腿一软,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声音带着颤:“陛……陛下恕罪!臣……臣只是为了大明,不是要堵陛下的嘴!”
朱厚照没理他,转头看向马文升,语气冷得像冰:“马尚书,你刚才说,要治你失察之罪?”马文升浑身一颤,连忙磕头:“老臣有罪!请陛下责罚!”
朱厚照的目光扫过百官,最后落在王昭身上,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:“好啊,那朕就成全你一一王昭目无君上,擅议圣旨,着锦衣卫押入诏狱,严加审讯!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好好问问他,是谁让他在大朝会上说这些话的,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挑唆!”锦衣卫立刻上前,架起瘫在地上的王昭。
王昭终于慌了,哭喊着:“陛下饶命!臣是真心为了大明!!臣没有被人挑唆!”
可锦衣卫根本不理他,拖着他往外走,他的官帽掉在地上,青袍被扯得歪歪扭扭,哭喊声越来越远,最后被奉天殿的门挡住。
奉天殿里死一般的寂静,百官们低着头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朱厚照重新坐回龙椅,目光扫过众人,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还有谁有异议?”没人说话,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。
朱厚照满意地点点头,对张永道:“继续宣旨,把内阁新阁员的任职名单念了。”
张永刚要开口,却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,跪在地上,声音带着喘:“陛下!不好了!翰林院的编修们……在殿外跪了一地,说要为……为王昭求情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