臣要的是能帮朕治国的太后,不是只护着娘家的太后。”
“我帮着他们?那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!我不帮他们,谁帮他们?”
张太后的哭声更大了,一边哭一边捶着桌子。
“你当皇帝风光,可我爹娘就剩这两个儿子了!你杀了他们,让我怎么对得起张家的列祖列宗?让我怎么跟地下的爹娘交代?”
她扑到桌前,抓住朱厚照的衣袖,膝盖一软,差点跪下。
“你放他们一马不行吗?就当看在你死去的爹的面子上,看在我生你养你、给你喂奶换尿布的面子上!你放他们走,让他们去江南养老,再也不回京城,再也不碰朝政,行不行?”
朱厚照看着她哭成泪人,手里的衣袖被攥得发皱,心里也有些发堵。
他知道太后疼弟弟,可圣旨已下,大同的监牢已经接到了“秋后问斩”的旨意。
若是朝令夕改,以后谁还会信他这个皇帝?大明律的威严,又往哪里放?那些被舅舅们逼死的百姓,又怎么瞑目?
“母后,”
他的声音硬了些,轻轻挣开她的手。
“律法不是儿戏,圣旨也不是废纸。儿臣要是放了他们,怎么对那些被他们逼死的农户交代?怎么对北直隶等着赈灾的灾民交代?怎么对天下百姓说“朕执法公平’?”
“交代?我不管什么交代!我只知道他们是你舅舅!是你的亲人!”
张太后像是没听见他的话,只顾着哭求,头发都乱了。
“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死?朱厚照,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?是铁打的吗?”
朱厚照被她缠得有些不耐烦,他知道道理讲不通,只能抛出最后一句狠话。
这是他最不想用的办法,却也是最管用的办法。
“母后若是再这样逼儿E…”
他顿了顿,看着太后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,声音里带着冷意。
“儿臣莫不是要学太宗爷的“瓜蔓抄’?”
“瓜蔓抄”三个字一出,张太后的哭声瞬间停了。
她脸上的血色“唰”地褪得一干二净,比白纸还白,嘴唇哆嗦着,说不出话。
她当然知道“瓜蔓抄”是什么。
太宗爷朱棣时期,御史景清行刺未遂,太宗爷震怒,不仅诛了景清九族,还下令“籍其乡,转相攀染”。
把景清家乡所有姓景的、甚至和景清有过点头之交、写过书信的人,都杀了个遍。
整个陕西真宁县,最后成了一片废墟,连野草都长得稀疏。
朱厚照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:若是她再揪着舅舅的事不放,执意要翻案、要对抗律法,他未必不能学太宗爷,把张家所有牵连的人都清了,到时候就不是死两个舅舅那么简单了。
“你……你敢政………”
张太后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,眼里的愤怒彻底变成了恐惧。
她踉跄着后退一步,扶住紫檀木椅的扶手才没摔倒,指尖冰凉,连椅扶手上的花纹都抓不住。“儿臣不想敢。”
朱厚照的声音软了些,他看着太后恐惧的样子,心里也有些不忍。
终究是亲娘,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绝。
“但母后要是真把儿臣逼到那份上,儿臣也别无选择。律法大于亲情,朕是皇帝,不能只想着自家的情分,忘了天下的百姓。”
正屋里彻底安静下来,只有太后粗重的呼吸声,还有窗外风吹石榴树的“沙沙”声。
张太后看着朱厚照,这个她从小抱到大、疼到大的儿子,忽然觉得陌生得可怕。
他眼里的决绝,不是装出来的,他真的会为了律法,对张家动手。
她终于明白,他不是弘治皇帝,不会事事顺着她、迁就她;他是正德皇帝,是要拿张家立威、要整顿吏治的帝王。
过了半响,张太后才缓缓坐下。
她用颤抖的手捡起地上的帕子,捂着脸,肩膀轻轻耸动着,哭声低了下去,像小猫在呜咽,没了之前的激烈,只剩无尽的委屈和无奈。
朱厚照看着她这模样,目光落在她鬓边的白发上,心里的硬气忽然软了半截。
他想起弘治皇帝临终前,抓着他的手说“善待你娘”,想起小时候太后抱着他,在御花园里教他认花的样子。
终究是亲娘,他也不想把关系闹得这么僵。
“母后,”
他放缓了语气,走到她面前,声音里带着几分妥协。
“舅舅的罪,是他们自己犯的,怨不得别人。斩立决的旨意已经发下去了,赦免是不可能的。”“儿臣是皇帝,不能出尔反尔,不能让天下人笑话朕。”
张太后没说话,只是捂着脸哭,帕子都湿了一大片。
“但……儿臣可以让刘瑾私下去一趟大同。”
朱厚照顿了顿,看着太后瞬间抬起的眼睛,那里面满是希冀,像快灭的火苗忽然又亮了。
“张家不是还有几个孩子吗?张鹤龄的小儿子,才五岁,叫张念祖,去年还跟着太后在御花园放过风筝,您还说他乖巧。”
“让刘瑾偷偷去大同,把他接回京城,养在仁寿宫。”
“你……你要放了他?”
张太后的声音都在发颤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