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楚。
甚至连“盐引破损赔偿五两”这样的小额支出都没落下。
去年江南各府共发放盐引三千二百张。
每张盐引征收税银五两。
共计一万六千两。
支出方面。
给盐商的“运盐补贴”三千两。
雇脚夫运盐的“脚力钱”四千两。
还有“杂项支出”一千两。
算下来,正好盈余三千两,和韩文说的一模一样,表面上看,没半点问题。
可欧阳铎越看越觉得不对劲。
眉头渐渐皱了起来。
指尖在账册上轻轻划着,停在“盐引数量”那一页:“大人,您看这里一一江南的盐引,往年都是按人口发放的,每十户发一张,去年江南没遭灾,人口也没减少,怎么盐引反而比前年少了两百张?少了两百张,就少收一千两税银,这可不是小数目。”
韩文凑过去。
顺着他的手指看去。
果然,前年年的盐引数量是三千四百张,去年却骤减到三千二百张。
他之前只算了总盈余,竟没注意到盐引数量的变化,不由得有些羞愧:“你这么一说,倒真是个问题盐引是户部发的,怎么会平白少了两百张?难道是江南各府报上来的人口少了?”
“不一定。”欧阳铎又翻到“脚力钱”那一页,手指点在数字上,“大人您再看这个一一前年的脚力钱是三千两,去年江南到京城的运盐路线没改,脚夫的工钱也没涨,怎么突然多了一千两?多出来的一千两,花在哪了?账册上只写了“脚力钱四千两’,没写雇了多少脚夫,每人多少钱,这不合规矩。”韩文的脸色也沉了下来。
他伸手拿过账册,仔细翻看,越看越心惊一一欧阳铎说的没错,这些细项里藏着大问题!
他又翻到“杂项支出”那一页。
只见上面写着“修缮盐仓,支出一千两”。
却没写修了哪几座盐仓、在哪个府县、由谁经手、用了多少木料砖石,连最基本的“验收文书”编号都没有!
“这不合规矩!”韩文猛地拍了一下桌子,语气带着怒意,“按户部的规矩,不管什么支出,都得写清楚用途、地点、经手人、验收人,还要附上报销的票据,好方便后续核查这杂项支出写得这么含糊,显然是有人故意隐瞒,想把这一千两银子揣进自己口袋!”
欧阳铎点点头,眼神坚定:“大人说得对!盐引少了两百张,少收一千两;脚力钱多了一千两;杂项支出一千两含糊不清一一这三笔加起来,正好是两千两,和咱们算的“亏空’对上了!这两千两银子,要么是被人贪了,要么是被人挪去做别的了,绝不是“账算错了’这么简单!”
韩文看着账册上的数字。
手指都在发颤一一他在户部待了十年,竟没看出这账册上的猫腻,若不是欧阳铎心细,懂算学,这两千两银子的亏空,怕是就这么被蒙混过关,甚至会年年如此,亏空越来越大!
他抬起头,看着欧阳铎,眼里满是赞许,甚至还有几分敬佩:“好小子!你果然有本事!没枉费陛下把你从江西找来!”
欧阳铎脸一红,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:“大人过奖了,下官只是碰巧看出来了一一主要是大人您信任下官,把账册给下官看。”
“不是碰巧,是你心细,是你真懂算学,懂税赋。”韩文摆摆手,语气变得郑重起来,“这账册肯定有问题,而且问题不小一一江南盐税归户部江南清吏司管,而清吏司的郎中,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门生,姓王,叫王怀安。若是真要查下去,怕是会得罪内阁的人,甚至会惊动李阁老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欧阳铎,眼神里带着询问:“你怕不怕?若是怕,咱们可以先把这事禀明陛下,让陛下定夺;若是不怕,咱们就一步步查,从档案库调前年的盐引底册,再找江南清吏司的人问话,总能找出线索。”
欧阳铎看着账册上的墨迹。
又想起陛下的护佑。
想起泰和老家那些交不起税的百姓。
心里的劲头更足了。
他抬起头,眼神坚定:“大人,下官不怕!只要能查清亏空,为朝廷追回银子,就算得罪内阁的人,下官也认了!而且,有陛下在背后撑着,咱们没什么好怕的!”
韩文看着他坚定的眼神。
心中涌起一股豪气一一自己一把年纪,竟还不如一个年轻秀才胆子大!
他重重点头:“好!就按你说的办!咱们先去档案库,把前年的盐引底册、脚夫雇佣文书调出来,一一对比!我倒要看看,是谁这么大胆,敢在盐税上动手脚!”
两人凑在一起。
又开始一页页地翻看账册。
时不时低声讨论几句。
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账册上。
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照得清清楚楚。
也照亮了账册背后隐藏的贪腐猫腻。
而廊下那些没被抓走的官员,偷偷瞥见值房里的动静,见韩文和欧阳铎凑在一起,对着账册指指点点,脸色都变了一一他们不知道两人在查什么,但看这架势,怕是要有大动作了,说不定下一个被抓的,就是自己!
院子里的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