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敢想象那可怕的后果,儿子是他唯一的希望,绝不能让儿子跟着他倒霉。
王氏哭得更厉害了,泪水止不住地流,瘫坐在地上,拍着地面哭:“那怎么办啊?咱们家就这点底子,卖了宅子也凑不够一万两啊!”
赵郎中深吸一口气,仿佛下定了决心,他扶着桌子站起来,腿肚子还在转筋,站都站不稳。“明天,我去户部自首。”
他决定勇敢地面对自己的罪行,不再逃避。
“把这些银子、字画、玉器都交上去,还有宅子、田产,全卖了,凑多少是多少。”
“只求陛下能饶我一命,哪怕是贬为庶民,去乡下种地,也好过死在诏狱里,连累家人。”他不想落得张锐、李宾那样的下场一一个断腿,一个判斩立决。
他拿起笔,在礼单的首页写下“自愿上交,绝无隐瞒”六个字,笔尖颤抖,墨迹都晕开了,像哭花的脸,仿佛是他内心的绝望写照。
与此同时。
李东阳的府上。
朱红大门紧闭,门环上的铜锈都没擦,绿莹莹的,显得破败。
门房里只站着一个老仆,穿着打补丁的青布袍,腰里系着麻绳,无精打采。
气氛紧张而压抑,连门口的石狮子都像是耷拉着脑袋。
周伦等人被管家拦在了门口,管家姓刘,是李东阳的老管家,跟着他几十年了。
刘管家态度恭敬却坚决,双手拢在袖子里,腰弯得像弓。
“各位大人,实在对不住。”
他躬身行礼,声音平淡,没有半分热情。
“我家老爷病得厉害,从昨天起就咳嗽得直不起腰,连水都喝不下,不能见客。”
他如实说明了情况,眼神里没有半分撒谎的样子。
“我们有急事找李大人!”
周伦急忙说道,脸上满是焦急,往前凑了半步,被刘管家抬手拦住,胳膊肘都碰到了一起。“关乎我们十几个人的性命!还请通融一下,就见一面,说句话就走,不耽误老爷养病!”他试图说服刘管家,把“性命攸关”搬出来,希望能打动他。
“就是啊!让我们进去吧!”
孙员外郎也连忙附和,脸上堆着笑,像个小丑。
“李大人见了我们,说不定一高兴,病都能好一半!我们都是他的门生,不会害他的!”
他还在提“师生情分”,觉得这是最后的筹码。
刘管家摇了摇头,态度坚决,头摇得像拨浪鼓,连一丝犹豫都没有。
“不是小的不通融,是老爷真的不能见客。”
他一脸无奈,心中也有些为难这些人都是京官,得罪了不好,但老爷的吩咐更不能违。
“今早太医刚来看过,说老爷是风寒入肺,得静养,不能受刺激,连说话都得少。”
“他刚喝了药,睡下了,要是被吵醒,病情加重了,小的可担待不起一一老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小的也活不成了。”
他把话说得很绝,堵死了周伦等人的路。
周伦不死心,心中还存着一丝希望。
他从怀里掏出个紫檀木小盒子,往刘管家手里塞,盒子沉甸甸的,里面是一对银元宝。
“刘管家,通融通融,这是点小意思,给您买酒喝。”
他以为钱能通神,只要给点好处,刘管家就会松口。
刘管家手一缩,没接,脸色沉了沉,语气也冷了:“大人这是打小的脸!小的跟着老爷几十年,还没学会贪小便宜!”
他往后退了半步,拉开距离,态度更坚决了:“大人要是再这样,小的就只能请各位离开了!”“那我们就在门口等!”
周伦咬了咬牙,决定不轻易放弃,他就不信李东阳能一直不见客。
“等李大人醒了,您再通报,我们就在门房等着,不吵不闹!”
刘管家无奈,只能让他们在门房等着。
门房又小又暗,只有一张破桌子,几条长凳,凳面上满是裂纹,还沾着灰尘。
一群人坐在门房里,唉声叹气,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没人说话,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:有的抠着凳缝,把木屑都抠了下来;有的望着门外的太阳,眼神空洞;有的双手合十,嘴里念念有词,像在求神拜佛。
夕阳西下,金色的余晖洒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,把屋顶的瓦都染成了金色,却照不进门房里的阴暗。赵郎中家里,他还在埋头算账,手指沾着墨,在纸上画着数,神情专注而凝重,额角都渗了汗。王氏蹲在地上,把首饰盒里的金簪、银镯、玉坠都倒了出来,堆成一小堆,金光闪闪,却像是催命符。李府门房里,周伦等人还在苦苦等待,太阳都快落山了,还没见李东阳醒过来的消息。
孙员外郎时不时往院里望,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,腿都蹲麻了。
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前途做着最后的挣扎。
那挣扎,仿佛是在黑暗中寻找一丝光明。
只是他们不知道,这挣扎或许只是徒劳一因为陛下要的,从来不是几个贪官的银子,而是整个文官集团的警醒,是大明官场的清明。
这场反腐风暴,才刚刚开始,不会因为几个人的求情就停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