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不了半分寒气,反而让刑具上的血渍更显狰狞。
这个平日里梗着脖子、号称“敢言”的武选司员外郎。
此刻被铁链吊在半空中。
琵琶骨被铁钩穿透,鲜血顺着铁链往下滴。
“嘀嗒……嘀嗒……
在地上积了一小滩,黑红黑红的。
却依旧不肯松口,还在硬撑。
“阉党爪牙!
只会用这些阴私手段!有本事跟我在朝堂上辩!
看百官是信你还是信我!
陛下要是听你们的,迟早会亡了大明!”
“朝堂?”
陆炳走到他面前。
将从石榴树下挖出的密信扔在他脸上。
密信砸在他鼻子上,疼得他“嘶”了一声,鼻血瞬间流了下来。
“你和宣府参将密谋拖延军饷,是想让蒙古人趁虚而入,好趁机夺权吗?
还有这些京营布防图,标着火器库、粮仓的位置。
你是想送给哪个藩王?宁王?还是安化王?”
王逊的目光落在密信上。
瞳孔骤然收缩,像被针扎了。
那些信里不仅有军饷往来的明细,还有他与几个边将约定“若陛下削藩,便以清君侧为名出兵”的字句白纸黑字,盖着他的私印,连日期都清清楚楚。
这已经不是贪腐。
是实打实的谋逆,凌迟都够了,还得株连九族!
“你……你们早就知道了?”
王逊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,还有点绝望。
“是赵忠?那个在刘府添炭的小厮?我就觉得他眼神不对,像个探子!”
陆炳没回答。
只是示意缇骑将烧红的烙铁按在他的肩胛骨上。
“滋啦”
皮肉烧焦的臭味弥漫开来,呛得人睁不开眼。
王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。
震得诏狱的石壁都嗡嗡响,连隔壁的张锐都吓得不敢吭声。
却在烙铁移开时。
他咬着牙吐出一口血沫,血沫溅在陆炳的靴上。
“我招……我什么都招·……
但我要见陛下!我要当面揭发刘健!
他才是主谋!是他让我联络边将的!
他说……他说陛下是昏君,宠信阉党,残害老臣。
该换个人坐龙椅!换个“贤明’的藩王!”
“陛下没空见你。”
陆炳转身向外走去。
声音冷得像石壁上的冰,没有一丝温度:
“你的供词。
我会替你呈上去。
至于刘首辅……
陛下自有决断,轮不到你操心。”
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。
陆炳终于整理完所有供词。
晨光透过窗棂照进偏厅。
将卷宗上的墨迹染得发亮,像撒了层金粉。
厚厚的卷宗里。
有张锐交出的盐商账本。
每一页都记着“某年月日,送某官白银XX两,盐税偷逃 XX引”。
字迹密密麻麻,像蛀虫在纸上爬,看得人头皮发麻。
有李宾指认刘健的供词。
纸页上沾着他的血指印,“水至清则无鱼”七个字被他按得发皱,还带着血。
还有王逊与边将谋逆的密信。
信封上的火漆还没完全干透,信里“清君侧”三个字刺得人眼疼,像在叫嚣。
每一页都浸着血和泪。
像一本被蛀虫啃烂的大明账本。
记录着朝堂的黑暗,记录着文官集团的虚伪。
他脱下沾着血腥味的飞鱼服。
换上干净的常服。
衣服蹭过皮肤,还能想起刑架上的惨状一一张锐的哭嚎、李宾的断指、王逊的焦肉。
看着缇骑将三名人犯拖进死牢。
张锐已经疯了。
嘴里念叨着“盐票、地契、小妾”,手在空中乱抓,像在捞水里的银票,抓到的只有空气。李宾抱着断指哭嚎,“我的手……我的地……我的银子……”,声音哑得像破锣,听不清在说什么。王逊则像条死狗。
任由铁链拖着走,磨得他的裤腿都破了,露出的皮肤冻得发紫。
只有眼珠还在转,盯着乾清宫的方向,满是怨毒,像要吃人。
陆炳深吸一口气。
将卷宗紧紧抱在怀里。
卷宗沉甸甸的。
压得胳膊都酸了,却不敢松手。
这些东西足以掀起一场朝堂风暴。
甚至可能动摇国本一一半个文官集团牵涉其中,还有藩王的影子。
但他知道。
陛下要的就是这个一一用鲜血和铁证,撕开文官集团虚伪的面纱。
让那些藏在“圣贤书”后面的蛀虫,见见阳光,尝尝诏狱的滋味。
走出诏狱时。
晨雾正浓。
街上已经有了赶早的百姓。
卖豆腐脑的担子“吱呀”响,走得慢。
豆腐脑的热气混着雾飘起来,暖乎乎的,与诏狱的寒气形成两个世界。
陆炳望着乾清宫的方向。
那里的宫墙在雾中若隐若现。
像